利威尔也在,他和埃尔文都将站在手术室外,直到手术结束。
进手术室前,思雅洗好手穿好手术衣,她没法再跟利威尔拥抱,只能冲着他挥挥手,隔着口罩说道:“回家想吃草莓布丁。”
布丁是她爱吃的甜点,但帕岛没有。利威尔听完她的形容后倒是尝试做过几个,味道很不错。
听见她的话,利威尔眼神微怔,点点头,目送她走进手术室。
手术开始后的两个小时,马莱和帕岛两拨人互相看不顺眼,充满敌意。
四个小时后,普通人都有些倦怠,大家换班换岗,陆续休息。
十个小时时,手术室门口的紧张气氛到了极点。一个马莱人破口大骂,甚至想要打开手术室强闯进去。
利威尔一脚将其狠狠踢飞,鞋底在他脸上反复摩擦,一字一顿:“给我安静地站在这里,再吵把你下巴卸了,听见了没有,没有脑子的猪猡。”
十三个小时,埃尔文坐在门口,突然开口:“利威尔,你是否会憎恨我。”
如果不幸失败,没有人能保证思雅一定全身而退。
利威尔抱着胸斜靠在墙边,嗤道:“说的什么鬼话,埃尔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没人能代替她做选择,从始至终,思雅所做之事不过遵从本心。他会怨谁?又能够怨谁?他只会憎恨自己无能。
等到十六个小时,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
马莱的医生从门里走出来,额头全是汗水,抬起的双手沾满鲜血。
他说:“手术成功。”
那一瞬间,利威尔听见很多欢呼声,还有人在鼓掌。手术室里进进出出很多人,威利仍然昏迷着,被从里面推出,额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还在渗血。护士和医生跑来跑去,每个人都很忙,但每个人脸上都很兴奋。
大抵是,在场所有人都见证了这场医学奇迹。
可是,怎么哪里都见不到那人的身影?
埃尔文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去看看吧。”
手术室那么混乱,就算真走进去,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他会在这里看着,以防意外。
利威尔抬脚向手术室里走去,刚踏进门里,就看见靠在门边角的瘦小身影。
她身上手术衣都没有脱掉,摘掉帽子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大概是累极了,正在闭眼休息。护士给她开了瓶口服葡萄糖,打开瓶口放在她的手里,但因为太累,她完全无法抬手。
高度紧张后的肌肉即便在静止状态下也在持续痉挛,周围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欢呼雀跃。她却半靠在墙角,握着葡萄糖,闭着眼睛,那么安静。
就像九年前,墙壁外的堡垒,结束战斗后的她也那么虚弱地靠在墙角,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慢慢疗伤。
只会自己躲起来偷偷哭泣的小笨蛋。
连痛都不会喊。
利威尔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
“笨蛋。”脸上被口罩勒出红红的痕迹,身上又是汗味又是血气,怎么每次都能把自己搞的那个狼狈。
他的小笨蛋。
利威尔接过葡萄糖,一口一口喂进她的嘴里。
喝完葡萄糖,思雅轻轻勾起嘴角,也有力气睁开双眼。虽然疲惫,眼睛里却仍亮晶晶,充满着很多、很多无法浇灭的希望。
“我……很厉害吧?”她眨着眼睛,有小小地得意。
好像不管什么都打不倒她,她总是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爬起,像路边盛开的野花,像石缝间生长的小草。
利威尔偏头望进她的眼睛,手指拂过她脸上被勒的红痕,指腹下凹凸不平的触感深深烙印在心底:“嗯。”
他们看向彼此,万物静谧。
穿越地老天荒,千山万水。
冲过士兵的包围线闯进手术室里的记者恰好看见这一幕,她赶紧举起相机,随着「咔嚓」快门闪动,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定格成永远。
第二天,马莱各大报纸都刊登这则照片。
铅字印刷的纸张还散发着墨水的味道,就已经在街头巷尾随着轻风哗啦作响。路人走过时总不免要多看一眼这新鲜的标题——「恶魔之眼里的世界」。
文章的最后,断断续续的文字随着报童的叫卖声碎成片片。
“被唾弃为恶魔之子的他们,是否也和我们拥有着一样的情感和爱欲,是否也和我们一样面临着挣扎与选择……在手术室的僻静一隅,我看到的分明只有两个彼此相爱的人,无关血统,无关身份,无关世间种种被定义的外在。”
“那一眼里,有着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第67章 番外完·终有时
018.
帕岛以高超的医疗技术在世界掀起舆论热潮。随着威利的苏醒,极度危险与难做的颅底手术不再成为不可能的事情,而是可以期待的医学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