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脑壳里装狗屎了吧?全是臭烘烘的东西……”肯尼被她拽的脚步一顿,骂骂咧咧个不停。
“是呢是呢。”思雅哄小孩似的应道。
“你那是什么态度?我把你踹进茅坑啊你知道吗?”
“好呢好呢,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思雅拽着他的手,抬头蓦地瞥见石头坠落,她惊呼一声反手抱住肯尼。
紧急关头,肯尼腰部用劲,将思雅的头夹在自己胳膊间,硬生生将两人对转了一个方向,石头砸落在肯尼脚部,他痛的倒抽一口凉气,苦笑着瘫坐在地上。
被碎石压到的左腿血肉模糊成一团,隐隐可见肌肉纹理。
“废物啊。”偏偏在这个时候伤了腿。
不过小小的停顿,更多的碎石犹如落雨一般,密密匝匝地向两人砸下。
思雅起身时有些慢,似是被砸到了,却还是撑着胳膊肘,从肯尼腋下钻出,探出头来,抱住对方的胳膊就往自己肩膀上搭。
“你干什么,蠢货?”肯尼实在没有力气挣扎,痛骂道。
思雅头也没回地回答:“我背你呀。”
她小小身躯怎么可能真的背得动大高个子肯尼,更别提肯尼一身肌肉,实际重量要比看起来更重。可思雅就是涨红了脸,憋着一口不服输的气,硬生生将肯尼从地上拖了起来。
肯尼疲惫的闭上眼睛:“喂……”
背什么背,费劲巴拉的干什么?就她这小身板能干什么啊?
“说不了话,别说话。”思雅胸口就憋着这股劲呢,一开口就要泄气,连忙闭住气,又将肯尼往上抬了抬。
除非把肯尼对折,思雅不可能背得动他。故而虽然说是背着,其实也就是将肯尼架起,两只胳膊搭在思雅肩膀处,他的小腿和脚都还拖在地上,蜿蜒出漫长的血迹。
思雅踉跄了几步,闭上眼睛稳住心神,咬咬牙,拖着他左摇右晃地行走。
本是不应该的,但肯尼却无法控制的阖上双眼,晃晃悠悠,神思恍惚。
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在迷蒙的混沌里,时梦时醒。
年轻时,也曾走遍墙内世界,性格暴虐、任性妄为,在狭小的空间里魂魄似的游荡,像一只被困住的、穷凶极恶的斗兽。
生命里,也曾有过为数不多的几缕温情。一些或真情或假意的来往、交手。如今想来,亦不过是大梦一场。
恍惚间一会看见躺在病榻上的爷爷,垂垂老矣,皱纹爬上他的眉眼。
一会想到小老鼠似的利威尔,啃着土豆,黑豆样的眼睛偷偷打量着自己。孩童的眼神简单直白,就算小心翼翼地藏起,也无法掩盖那渴望的濡慕之情。
他转身离开时,有过片刻犹豫吗?
大概也是有的。
不过那又如何呢?身为浪子的他,从来都没有当人父母的能力。
人总要得到什么,再失去什么。
他还想到乌利。
想到乌利坐在长椅上,行将暮年,迎着夕阳,整个人不可避免的走向颓丧与暮气。即便是那么强大的乌利,也像这个操/蛋的世界,终有一天要他妈的走向毁灭。
人啊……倘若尽头都是毁灭,那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这该死的人生。
鼻端萦绕着浓重的血腥之气,肯尼从混沌中清醒。甫一睁眼,就看见苍翠欲滴的山坡之上,日/色/欲/尽,斜照夕阳。
树树霞色,山山落晖,一草一木皆染上温暖的橘色,与那可怖的洞窟天壤之别,仿若有了人间烟火之气。
风动飒飒,少女的白发轻轻拂过肯尼的鼻翼,尾端沾染着刺目的血迹,白如残雪,红似朱砂。
红火凄艳的落日下,她就那么背着肯尼,一步又一步、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走着。
肯尼身形高大,她却那么弱小,影子在地上逶迤出一条悬丝般的细线。点滴的血迹溅落,蜿蜿蜒蜒出一条长长的小径。
那是思雅背着肯尼,走过的一条长长、仿若没有尽头的路。
她走的那么吃力,好像真的要走不动了。
肯尼轻咳几声,鼻端唇畔尝到的尽是鲜血,他低首轻嗤:“你说你啊,笨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在靠近树木的地方,思雅晃晃悠悠着身躯,长舒一口气松开肯尼的双手,伴随着肯尼歪倒在树干的动作,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直跪坐在地。
肌肉用力过度,思雅开始无法控制地战栗,先只是低头轻咳几声。接着,大口大口鲜血从她喉中呕出,像是要将心肝脾都呕出来一般。她有些恍惚地抬起手擦拭着唇鼻间不断涌出的鲜血,很快袖口就被染红,干脆放下手,轻巧地扬起脸,眉目间溢满着小骄傲,得意地笑着。
“舅、舅舅,我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