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着耳朵朝叶蝉喊:“叶多多,你少喝点,别醉了。”
“啊?”叶蝉又唱到《离开地球表面》,正在蹦迪,“我没事儿,咱这酒量,杠杠的,顾姐姐你别光坐着,点歌啊。”
声音太大,震得人心脏跟着失速,顾弦望叹了口气,没再拦着。
小五打开房间里的灯效,聚光灯跟着叶蝉一齐乱晃,发尾跳荡,她嚎着‘一瞬间烦恼烦恼全忘掉’,侧脸通红。
是苦闷的吧。谁会不苦闷呢?顾弦望看着她。
从医院醒来以后叶蝉足足两天没说过话,萨拉的病情比她严重,草率截肢后遗留下许多病症,在地下时看着中气还足,实际上一到医院人就径直被送进了ICU,组织完全覆灭,她没有亲属朋友签字,后续的所有手续都由走鼠代办,走了关系,进的是私立医院,脱离危险期后她和叶蝉被安排在同一幢病房楼,昏迷到第七天也没有醒的意思。
叶蝉似乎是害怕她跑了,一天要去看五回,确认人还在才自己回去歇着。
叶家人都死在了地下,家中所有事突然就落到叶蝉肩上,从前没听过的,没管过的事,一股脑涌到面前,叶蓁的生意涉及很多灰色地带,里头的账盘根错节,要清算不容易,她在医院里跟着白蔹和CC一点点捋,一点点学,学校那头办了一年的休学手续,即便是这样她也只办好小部分。
后面还有遗产继承,她是领养的,处理起来不那么简单,但这些事她统统没有与顾弦望说过,没有抱怨过一句,她知道她光顾着自己的摊子就已经很难了。
住院到第十天,叶蝉再去萨拉病房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
走了,一句话都没留下,一眼都没见她。
而后不久,走鼠收到笔汇款,留言是治疗款,没署名,仍没有给她的话。
那天以后,叶蝉也再没提过她。
这一嗓子直接开到哑,叶蝉换了瓶啤酒坐回沙发,姚错接过她的话筒,唱的显然悦耳多了。
顾弦望抽了张纸让她擦汗,“夜还长,闹腾那么起劲,下半夜就该累了。”
叶蝉大咧咧搂着她的肩,“哎呦,怕啥,明天又没事干,图个乐嘛。”
“你别光听我们唱,也去点一首呗,给点面子嘛。”她拱她,“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你看,听戏的心愿了了,都来KTV了,再给蝉宝宝开开眼嘛。”
顾弦望经不住她磨,只好走到点歌台边上,小五忙给她让位,她坐下仔细翻看,许久才选定一首歌。
快零点了,姚错终于歇下,坐在沙发上瞥了眼屏幕:“谁点的《流年》啊?”
话筒在桌上递了圈,顾弦望接住:“我的。”
整晚的快歌劲曲,到这里终于慢下来,前奏一出,包厢倏然安静,顾弦望倚靠着沙发,翘着条腿,右手疏疏执麦,很淡地开了嗓。
她的嗓子很清,和王菲的版本有不同的韵味,像是屋外下着的雪。
姚错低头喝酒,听她唱道:“……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用一朵花开的时间,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他蓦地苦笑声,转身和小五碰瓶。
叶蝉看着屏幕,字幕和画面闪烁在眼帘,而后转过头,瞧着顾弦望的侧脸。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她忽然觉得难过。
“小五,快把我的《死了都要爱》顶上来!”
一扫气氛的沉滞,叶蝉很快将场子再次轰热,桌面上她的手机亮了一下,小五瞥了眼,显示是陌生来电,就响了一声,打错了吧。
过了两分钟,时间越过零点,她的歌唱到尾声,手机再次点亮,这次的来电持续时间很长,号码没变,顾弦望拿起递过去:“叶多多,电话。”
正嗨呢,她不悦地摁了接通:“谁呀?”
那头没说话,很安静,偶尔有车子经过,像在路边。
叶蝉愣了下,咬牙切齿:“谁呀!敢打电话不敢吱声吗?你没名字还是没长嘴啊?”
话筒还在嘴边,骂声响得惊天动地,把姚错小五都吓了跳,没见过她这幅模样。
叶蝉不管不顾,连珠炮样的:“都几点了?混账王八蛋你,跨年了不起吗?我就非得接你电话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一声不吭就跑了,你跑啊,跑天涯海角,你跑火星去最好了,你牛逼得很,一个个都牛逼是吧,走啊,我管你们去死,爱死哪里死哪里去,别死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