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好手好脚,不是瘫痪在床,姚错交代的那些事,完全是不必要的,她人都已经在医院了,还讲究什么吃穿用度,而且和两个‘朋友’,真没那立场。
医院这两天病房爆满,完全空不出移动床,他走之前把柜子里的新褥子搬出来,垫在自己睡过的地铺上,到底是女孩子,用新的好,也干净,这个季节地上潮凉,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嘴笨。
但这是两个人,只有一床地铺。
尴尬的氛围在病房蔓延,顾弦望问:“你们只睡一床——”
“没事。”稍矮的女人说,“我们换班,一个人在里,一个人在外。”
门口有座,但她是住院,不是进看守所。
“哦。”顾弦望从边上取了两瓶水递过去,试探:“还没请教,两位怎么称呼?”
两人对看一眼,矮的说自己叫大红,高的说自己叫二红。
顾弦望:……是真当她傻么?
她眼睛一抬,漫不经心问:“你们是走鼠派来的罢?”
这话一出,她立马从高个的眼睛里看到抹诧异,那就是了,先前她听着的电话就是师父打的,走鼠,走鼠的名字她有些印象,隐隐约约感觉和女人有关系。
不等回答,她摇头说:“别在意,我就是偶然听到师父打电话提过这么一嘴,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她就打开床头灯,抱着医院的便签本和笔上了床,倚着床头,开始写写画画。
首先是叶,叶家,还有她脱口而出的一个姓叶的人,应该是女人,那个叫她顾姐姐的人,她画出两条线,一条连着爷爷,一条连着sa这个拼音,姓sa的。
然后是四川,泥石流,暴雨,她手边没有电子设备,晚上天气预报的时间也过了,电视里查不出有用的情报,她为什么会在四川,记忆里好像有那么个说四川话的人,还有首诗,诗的内容记不得了,东西也不在手边。
再就是走鼠,走鼠应该是个江湖组织,这个她有点记忆,或许是师父的朋友,大红二红明显不是真名,但为什么不用真名呢?是因为真名可能会勾动她的记忆么?
走鼠、女人……她转着铅笔,余光不时瞟看边上,训练有素的,有练功底子。
女…女人走镖,总是被人瞧不起的,她脑子里蓦地蹦出这句话来。
白蔹。白蔹,对,是这个名字,中药材,中药材是代号,亲卫…才是这个名字。
顿时,她脑海里好像有条光线,一通百通的将黑暗中的星辰点亮,白蔹,白术,桔梗,这个三个人,她曾经见过的,脸孔还很模糊,但已经出现了轮廓。
暴雨的丛林里,有这张脸,女人,桔梗,另一个……她放弃思考,用自己的直觉驱动铅笔,叶、叶蝉。
叶蝉!
和老头子扭打在一起的人叫叶蝉,最后掉进洞口的人叫叶蝉!
她的心脏狂跳,太阳穴也跟着跳动,但脸上仍强装出困惑神色,攥笔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施力,红黑笔杆吱吱地响,她继续写出萨拉这两个字。
一个是外国人,一个是叶家人。
外国人…枪,枪响,捆扎在一起的炸弹,老式的,电视里那样的,为什么她手里会有?她想做什么?炸塌洞口么?为什么要炸?因为……
因为她们身后有东西追出来了,不能出现在外界的,很快,像怪物一样,地底的生物。
她卡在这里,又转了两圈笔,指尖一松,笔头落下,粉色橡皮指向便签本下的广告词,快乐生活,活,她灵感猝然一炸——活尸!
那些地底怪物叫做活尸,像猴子又像猎犬,萨拉腿断了,她走不出去了,所以要炸塌洞口,叶蝉爬上来了,但她们面前围着人,有人早就等在这里,为首的就是她的爷爷,他的动作不像是老人,他身上有股怪味,他是来抓人的么?抓谁?抓她?
为什么——抓我?
她的头开始疼了,要裂开一样,有枪,有炸弹,有人包围,在暴雨中厮杀,然后是泥石流,她怎么可能没受伤?她为什么没有伤口?
那个叫她名字的女人,是谁?
为什么一想到这个人,所有事便开始模糊了,连她自身也模糊了。
顾弦望看向自己的左掌,掌心还留有灼烧后的疤痕,这是肉眼可见的唯一一处疤。
不,未必,她忽然站起来,撕下纸,往厕所里走,在大红探寻的视线里,她关门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