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这家伙手里的枪械,放任不理反而比肉搏的刘驷马危险性更高,顾弦望心念倏动,龙黎便已先一步挑起地上的长棍,她纵剑劈开刘驷马的钳制,拧腰扫踢棍身,长棍应力飞出,尖矛一般刺断树干。
咔嚓一声,克莱恩随之掉下高点,却见他身形一闪,又快速隐没进灌木不见。
哒哒哒哒——
灼热枪膛迸射出点点白光,成排子弹扫射向刘驷马和白术,弹风四下躁鸣,克莱恩癫狂的笑音夹杂其中。
“龙黎,你是我的猎物,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对手。”
“这些甘愿成为怪物的东西,早就已经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一切沉沦在毒剂、药品、还有那些古代传说中的都不过是被欲望控制的可怜虫,一个个牵线小丑,丑陋的怪物非人也非野兽,让我来帮你扫清这些附着在脚边的垃圾,真是肮脏啊,真是丑陋,不堪入目的鼻涕们!”
“只有人才能成为人的对手,龙黎,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密集的弹光犹如灿白烟火,竟将暗夜撕开一片硕大的裂口,顾弦望从曾料想那个看来病弱的人身体里竟能有如此大的爆发力,他的速度、体能、精准度简直远超常人,难怪龙黎曾忌惮地评价他比老狗更强。
这何止是强,两把枪,一个人,他几乎单枪匹马便压制住了刘驷马和白术两个变异者,流弹四处飞射,到处都是树冠断折摇落的乱叶,极夜的旷地里,硝烟袅缠在白光中,辛香气、火药味、枪声、嘶吼声,交杂出极致的混乱,明暗快速变换,晃得招子功失去作用。
顾弦望只能扑身在泥水中匍匐向子弹密集处爬。
视线被烟气笼罩,什么都看不清明,偶尔在弹光里闪现的人影恍如划过窗雾的道道水痕,一闪即逝,她勉强分辨着龙黎的位置,却突然捕捉到一声压低的闷哼,随即铿铛一声,青铜剑刺过烟障掉落在她身边,剑刃硌到石块,弹起又落。
“龙黎?!”
顾弦望心脏紧缩,循声觅人,却看不见影踪,青铜剑脱手,必是受了重伤,她顾不得旁骛了,探身便想抓剑,手掌甫一贴近剑柄,那股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轰然而至,好似有双看不见的手,摁着她的头往水坑里压。
鼻间滑下道暖流,血腥味一路渗进唇缝,顾弦望五指无意识地颤抖,距离太近了,她甚至不能直视——该死的,巫族的剑……巫族便如此厌恶我,抗拒我?
“老实一点。”五脏绞痛,顾弦望喘出口血沫,她将心一横,手掌摁下剑柄,皮肤当即发出滋滋的响,炮烙也似。
她收紧五指,龇牙冷笑:“只是、借用一会,如此小气…与你主人,真不相像。”
顾弦望抓着青铜剑站起,身前立时倒仰出个高瘦的背影,刘驷马像个炮弹样的撞了出来,正砸在她身上,两人前后翻坐,险些滚到一起。
“弦望!”
龙黎半跪在草地上,四目于白光中短暂交汇。
刘驷马迅速拧身,他简直杀红了眼,漫长的地下厮杀他都蹚过来了,今日怎可能容忍在阴沟里翻船,真真到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境地,顾弦望眼见着他劈爪杀来,身先神动,她左手五指掰住他的指爪,角力瞬间,她并不逊色,心念电闪,顾弦望抬腿便踢向他胯下。
眼前露出空档,龙黎已然扑近,她扯出个笑,扬手将青铜剑抛了过去。
她身上有血,与顾弦望狰狞的掌心相照,成了周遭仅有的红。
这是龙黎脸色第一次出现近于疯狂的神色吧?圣山崩雪,平流海啸,她好似道无色中的霹雳,右手抄住剑柄,倾身斜挑,刃过断臂,刘驷马的小臂从当间截断,啪嗒一声掉在草里。
“你怎么样?”
很累,很痛,但是被你抱一下,好似又有了些气力。
顾弦望瞧着她,两人脸上都沾着分不清的泥水汗水血水,“你的剑,好大的脾气。”
被青铜剑灼伤的血肉恢复极慢,顾弦望不愿让她多看,于是不合时宜地调笑。
“是,它坏透了。”她嗓音哑得厉害,像杯中哔哔啵啵的气泡水,“是我连累你。”
枪声短暂止息,余光里白术正趴在远处,不知在地上吮吸着什么,她正想反驳‘连累’这个词的用法,藏身烟色中的刘驷马再度暴起,龙黎这个位置视野恰是死角,她灵机一动,喝道:“十点钟!”
白术似也听到她的喝声,猝然抬头,满唇黑泽,他紧随而动,龙黎瞬间接受到信息,环抱她的腰蹬地跃出,这一跳她是蹲姿乍起,低蹿出两三米远,落地如滑铲,握剑的手扒住草叶拖出条露水四溅的刹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