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望……”龙黎抬手抹过她的唇,指腹擦去血痕,温度很凉,“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不住,是我笨嘴拙舌。”
不是这样的,她想听的从不是道歉。
“龙黎,我只问这一次,”顾弦望攥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四目相对,一个直白,一个闪躲。
龙黎垂下目光,轻声说:“弦望,相信我。”
果然还是如此。
顾弦望眨了眨眼,眸色由灼转寒,又用了许久,才将身体里的寒意一点点捂化,视线落到她的染血的里衣,她还是问:“疼么?”
她没有隐瞒:“疼。”
顾弦望顿了一下,强撑起一丝笑:“谁叫你不告诉我?”
她俯身查看衣服的破口,内里没有伤痕,血迹也冲散了,指腹抚过皮肤,她的神色看不清楚:“有些晚,吹吹便不疼了。”
龙黎低声说:“令你着恼,疼些也是应当的。”
她定了心神,缓缓直身,半晌,摸了摸龙黎的额头,伤口还未恢复,血却已经干了,“别拿自己开玩笑,我疼你。”
“啾啾!”恰逢无声的间隙,胖鸟突然从林间飞出,它口里衔着东西,从半空径直丢下。
龙黎抬手一抄,神色微变。
又是一条旧绳,与木筏上的系绳相似。
“这里还有其他人。”
顾弦望摸了摸麻绳,这东西有些年头了,触手发硬,很像是早些年山户常用的装备,比家用的要细,扎得紧密,也更结实,现在已经被尼龙化纤材料所淘汰。
她仰头问:“这东西是在哪里找见的?”
胖鸟在半空兜个弧线,作势要领她们进林子里找。
顾弦望前脚刚迈,后脚倏又顿止,“绳子,禁婆……不太对,这里既然有这么多禁婆,总该有个来处,那黄泉不是毒汤,人不可能坠落其中便染了毒,先前笑三笑也是在变异已深之后才钻进河里,莫非——”
“龙家人。”龙黎道。
“他们生活在这地底?”顾弦望眉心紧拧,回头又看向河面,远处河口宽逾三米,既然她们能被冲进来,那其他飘尸应当也可以,“难道龙家古寨有两处,一处在川西,另一处则在内蒙?”
如果林子里真的藏了龙家人,以她们两人现下的实力,单对上一个尚有可能,若是一窝……
龙黎知道她的顾虑,但眼下她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此地的河滩被岩山截断,我们若想找到叶蝉萨拉,就需得从林中寻路绕出去。”
是了,除此之外还有淡水的问题,身旁养蛊用的黄泉水是指望不上了,她们手里只剩下两瓶水,顾弦望抹了把汗,不等抉择,头顶突然压黑,不过几息的功夫,暴雨噼啪砸头而下。
这鬼地方的内循环来得又急又快,水汽蒸足便开始下雨,两人给砸得措手不及,瞬间就几乎被完全浇透,龙黎抓起青铜剑,拢着顾弦望往林子边缘跑,才到树下,金乌也扛不住满身的水慌张落回龙黎肩头,有叶盖遮罩,两人一鸟勉强睁眼,胖鸟掸着羽毛,湿得像是落汤鸡,别提多狼狈。
顾弦望记得装备包里还有防雨布,正想取,忽地便听见林中传来砰的一声脆响,那声音被暴雨掩盖却依旧穿透力十足,她浑身一震——是枪响。
“是萨拉么?”
龙黎盯向林中,眉间隐有凝色:“不是,这是狙击枪的声音。”
“克莱恩。”顾弦望心头微沉,“他竟然还活着。”
龙黎不敢完全确定,“未必,老狗手中也有一把狙,单发子弹很难分辨究竟是谁。”
但她们等待片刻,第二发枪响却迟迟未至,射击者多半是又隐藏了起来。
“如果是老狗,那叶蓁和顾瑾年很可能也被带了下来。”
龙黎回忆了一番枪声的大体方向,比向左侧道:“是与不是,我们绕过去看看,有雨水掩护,瞄准镜的视野同样受限。”
顾弦望全无枪战经验,只能凭借看过的电影权做想象,她点了下头,将金乌抱进怀里,电影里狙击手百步穿杨,要打死一只金灿灿的落汤鸟易如反掌。
胖鸟窝在她身前,似也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异样,湿哒哒的脑袋左右转看,蹭了蹭顾弦望的手指,又冲龙黎啾啾的叫。
龙黎抄起青铜剑,没有理会,率先蹚出路径。
两人猫腰顺着灌木丛迂回前进,四下密林森森,天有岩穹加盖,交杂出一派地上世界所没有的奇异色彩,人如行走在画中,用彩吊诡,除却雨声以外,又静得出奇,照理在河边她们曾见过昆虫的影子,但森林里却不闻虫鸣蛙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