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片刻,盘踞在季鸢身上的蜈蚣蛊群便散尽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伤口累累,弯腰呕出大口腥臭的黄液,跟着眼白一翻,垂头就要摔进自己的呕吐物里。
龙黎等了半拍,才不紧不慢地勾指提住他的后衣领。
白蔹尚未从肾上腺素的冲击中缓神:“你……”
龙黎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夹起季鸢转身便走,“跟上。”
…
尚如昀的腿功在当年便已登峰造极,便是这个年纪拖着两人依旧飞驰不怠,转眼已是一里之外。
顾弦望完全是被拽着狂奔,她几次欲挣,几次又被师父遏止,无奈之下只能觑着道转弯时凸出的岩鞘,猛然歪身撞去,疾奔下的撞击力极大,扯带着她的潜水服后心整个撕开条裂口,人就像只陀螺般翻地滚了几滚才堪堪伏止。
她人一脱手,尚如昀当下刹停,还以为是她禁婆骨发作到了顶峰,人已经失去意识,正要去扶,却见顾弦望陡然撑地站起,退了两步。
叶蝉吓了一大跳:“顾姐姐,你没事吧?”
顾弦望摁着肩,摇头道:“师父,我得回去,你们先走——”
尚如昀听声便知方才那下是她故意,当下心头火气:“胡闹!你现下身子是什么情况,自己难道不知?”
她知道,太知道了,粉身碎骨莫不如是,她只剩这一口气了,这是最后的力气。
顾弦望无从解释,只能重复:“我得回去。”
尚如昀真想一手刀将她砍晕,但他很清楚自己徒弟何等的倔劲,逼急了只会更糟。
“你回去了又能如何?”他缓声劝,“你那朋友身手了得,区区蛊虫根本不在话下,她既然救你,便是不想你再涉险,现在回头也只是给人家徒增累赘。”
累赘,师父真是了解她的软肋。
顾弦望抬手拂过脸上干冷的血迹,她别无他法,她必须回头,倘若龙黎神智清醒,她决计不会选择回去,没人比她更清楚她的实力,但也唯有她能发现她的异样,她不能把她孤零零的留在那里,她承诺过,她得看着龙黎,少一分一秒都不行。
尚如昀走近过去:“既是好友,你更该相信她的能力。”
顾弦望急火攻心,情急下再不想遮掩那层窗纸,“不师父,我与她不止是好友,我们——”
话音未落,岩道中突然传来匆急的足音。
叶蝉抻长脖子远眺,惊喜道:“好像是龙姐姐他们来了!”
顾弦望迅速回身,不过两三次呼吸,那熟悉的身影已到近前,龙黎缓下脚步,两人的目光在昏黑中短暂交错,瞳仁的星光里一切都模糊,一切又纤毫毕现。
龙黎扔下在颠簸里已经苏醒的季鸢。
她没有靠得太近,话也短促,想扶的手抬到一半生又止住,“你没事罢?”
顾弦望的心脏从喉头回落,在胸膛重新开始跳动,她摇头:“没事。”
白蔹回头看了眼岩道,把季鸢搀了起来,出声打断:“现在恐怕还不是寒暄的时候。”
尚如昀皱眉走到顾弦望身边,狐疑地挡开二人,“我来扶她便好。”
龙黎应了声,与他错身向前,很快又提起速度。
她没解释,旁人只道是身后蜈蚣蛊群还在追赶,哪敢松懈,咬着牙也跟着跑起来。
经此一役,几人伤的伤,疲的疲,埋头奔命的模样好不狼狈,又过十来分钟,叶蝉跑着跑着发现自己居然弯道超车了,前头几十米只剩下龙姐姐一条人影,左右没人,回头瞥,好么,哪敢想自己也有当先锋的时候。
她赶紧回头,帮老爷子搭了把顾姐姐,“呼…呼,你们还好吧?再坚持一下,我感觉、感觉离出口不远了,这里空气比刚才要新鲜,好像…有风啊。”
说着,又侧开身子回头窥看,“还好还好,都别怕啊,那些虫子好像没赶上咱们。”
她现下体力占优,潜意识里优等生惯常的意识就冒了头,颇有些照拂全队的责任感,这头看看,那头问问,又是加油又是鼓劲,恨不得扯面大旗敲着鼓让大家再接再厉。
季鸢伤得最重,白蔹拉着这么个分量不轻的男人,又打赤脚,也喘得厉害:“叶…叶——”
叶蝉啊了声,以为她是呼应自己,“对对对,要乐观!YEAH!咱们必胜!”
白蔹:“……你先把手电、手电打开!”
叶蝉早跑上头了,根本没意识到其他人那是在摸黑盲追,脑子转过筋,这才咯噔一下:是啊,没光啊,另一支备用手电不就放在自己潜水口袋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