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她们所在墓道真为口字型,那么顾弦望和龙黎现在便分别位于两个夹角中,她无法看见龙黎所对的另一条墓道的情景,但可以想见,方才蜥群应当是自与她们平行那条墓道而来,两侧分野,那么她那头一定也有蜥群涌去。
但,但这家伙为什么不动?难道是站着晕过去了么?
顾弦望侧对着蜥群,大片余光仍钉在龙黎身上,因为墓道里已被触发的陷阱遮拦,她现在只能勉强看清她的上半身,而自缝隙里隐约还能看见她脚边放着些什么东西,那几只青眼猴左右包抄着夹跃逼近,若是细看,其中两只手上甚至还攥着不知何处捡来的流矢。
妈的,先前她猝不及防受袭,多半也是这些猢狲借机投掷,这些家伙生长于此,简直如鱼得水,只怕是什么暗器有毒无毒都心知肚明,眼看着三米、一米……明明已经进入了危险范围,这厮为什么还不动?她在等什么?她还有意识么?
墓道嘶鸣声已如鬼魅附耳,但顾弦望满心火灼,根本无暇思考这些四脚蜥是否有毒,又该如何应对,此刻她遍身寒毛尽立,呼吸乱如散珠,手掌将刀柄握得咯咯作响,“龙——”
那声喝叫还未彻底从喉头逸出,远处的罗刹昏影忽然动作,只见龙黎极近从容地拽着一条软塌塌的细长胳膊,像是拎着猎物般高举起来,垂坠下来的是一整只比她先前曾见过的青眼猴更巨硕的猴王,起码有二三十斤,那猴王的头颅已经被齐平削去,血淋淋的断口空敞着,像是某种威慑。
她甚至连头都没抬,就在猴群发出更愤怒的尖叫声时,龙黎似笑非笑地抖了一下肩,随即左手倏松,任由猴尸坠落,只一秒,手中青铜古剑又闪电般刺出,直穿其肚腹,挑衅似的直指着距离最近的青眼猴。
这群青眼猴虽无视力,但对于新鲜的气味极度敏感,它们好似已经嗅闻出眼前发生的一切,同时发出道相似的哀鸣,领头的青眼猴再无犹豫,它从砖顶猛地松爪,贴着竖直砖壁落下,在半空接近中心的位置突然向后蹬腿,那块砖石发出轰然闷响,无数暗镖从死角激发,群镖根本没有规律可言,互相间的切线从四面绞杀,不论是人是猴,在其间几乎都没有闪避的余地,这压根儿就是个自杀性的袭击。
顾弦望脑子嗡的一声,与此同时身侧一条四十公余分长的白蜥已然奔至脚下,这东西满口的尖牙,也不知是吃什么的,舌头就和玉箫地蟾一样,猝然击发两秒内就能伸出近一米长,它舌尖上有数个肉针样的尖刺,一旦接触,立刻就会扎进皮肤里释放血液型的毒素,导致凝血功能失效。
但她注意力全在另一头,根本也顾不上直射而来的肉舌,顾弦望心焦气躁,整个人煞气沸反,只由耳辨,脚跟稍挪半身后闪,左掌斡旋如电,直将那一米长的舌头自当间儿攥死了,管它劳什子的毒刺有何作用,提起四角蜥的身子便向边上的墙斧横砸,随着溅手湿热,下半截蜥身直接断飞出去,她根本不瞧,扔下便向龙黎那头跃去。
顾弦望只感觉自己如履薄冰,周身血脉尽凉,眼看着龙黎疯魔似的一剑劈断早已刺穿的猴王,紧接着伸出左臂直朝杀来的青眼猴脖颈,一人一猴简直像都将生死置之度外般根本不顾暗镖阵如何袭杀,只有飞落的猴王尸身先堵数镖,她甚至捏着青眼猴的脖颈随意戏耍数圈,顾弦望看不清阴影中她身后到底有没有中镖,但她手中的青眼猴转回来时,整个后背已然扎如刺猬,暗镖似是染毒,无数血流不断顺那猴背流淌。
疯了,简直是疯了!
她根本不做闪避,甚至不愿等她赶到!
她究竟拿生命当作什么?儿戏么!?
眼前刀荆剑棘将墓道曳得无限长,顾弦望从没觉得有哪一条路是如此难以跨越的,四五只青眼猴就在她眼前划出数道抛物线,朝着龙黎扑去,而正在她逼近的角度上,另一条墓道的视角终于也渐渐展开,三条白蜥前后而至,长舌凌空飞射——
她不躲!她该死的不躲!
顾弦望死死咬着后牙,不言刀反手斜射,直穿过一只半空的猴子,整个人接着跃起,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来的爆发力,足尖点过横直的斧身,借高点纵跃,此时龙黎仍不看她,只将手边的猴尸照那白蜥前一挡,在她手臂缝隙两枚暗镖插空飞来,战局太混乱了,在黑暗中所有影子飞快地聚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