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这个进出口恰好是个垂直近两米的竖井,而开口又是在侧面,施力极难,她只能两腿横叉保持直立,推了两推,发现这厮选的砖石又大又厚,起码得有个三四十斤,一下子顾弦望都快气笑了,这家伙到底是要救人还是要彻底绝人后路?真当每个人都有她那般非人的神力么?
观察半晌,她选了个刁钻的角度,这地方在砖石和岩壁之间恰留了条扁平的窄隙,她将不言刀插入其间,人又向上蹭了几步,后背抵住土壁,用尽全身力气狠撬,随着咔啦啦的几声摩擦响,轰然一声那竖放的砖石终于扑倒,便是倒了也足有一拃厚,她踹了两脚,灰头土脸地从洞口爬出来。
甫入墓道,气氛登时一改,那隐带辛呛气息的阴森砖路铺陈眼前,四壁紧压着,如牢如狱,丝毫不见有人经行过的痕迹。
太奇怪了,先前盗洞里全是血迹,怎么在眼前的砖石地上却不见半点遗痕?这整条土道没有任何岔口,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寻错出路,但这样的墓道,却又令她恍惚自疑,但现在她没时间止步犹疑,只能集中注意力观察周遭的墓道。
眼前墓道左右通达,向前约莫有六七米的长度,而后向左手边拐角,向后更近些,大概三四米便又见同样的九十度折角,隐约能感觉出这整个布局类似于个口字型,以她先前曾听说过的古墓形制,甲字型的墓葬是很常见的,也许这座伪造的明墓也采用了类似的布局。
师父曾说他们是从上层坠落下来的,此地砖顶并不高,约莫两米,她跃起便可触顶,但试了两三块儿,上头的砖石不论如何敲击,听起来却又似是实心,半点不可撼动,顾弦望打起手电,光柱刺破阴沉的浓黑,顺着自己的头顶,一路照射到砖道尽头,这一下,整个人不自觉竖起寒毛——血迹,她一直想要寻找的血迹原来不在下方,而是在头顶,而那些血迹又不单只是一人的,其血量之大,起码应是数人鏖战之后才可泼溅成这个样子。
这瞬间周遭的寒凉尽数上涌,令人不自觉想要牙颤,她现在终于理解到让师父说出’诡谲万分‘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了,顾弦望咽了口唾沫,回身再度使劲把那扑倒的砖石抬起来,重新掩上盗洞口。
气息,她如今尚可倚仗的,大抵便只有那一丝木香了。
她对照着上方血迹的溅痕,尝试选择脚下路径中没有沾染血色的方砖,谁知才踏出第二步,砖石分明没有动,但她却清楚地感觉到脚下有什么东西就在她触地的瞬间开始咔啦啦的拖动起来,像是某种沉重的铰链,照理来说凡是机栝,自触发到射击整套流程应该非常迅速,不论那是弩机、流沙、暗镖亦或是滚石,但她脚下的这个陷阱却截然不同,这感觉就像是压力式地雷,分明已经感觉到了它的存在,你却又无法预判你的腿究竟挪动几毫米、抬起多大的重量后那要命的爆炸才会到来。
她的心脏几乎都跳到了嗓子眼,那东西动了,但在黑暗中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的是什么,是坠落、是射击、是穿刺,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根本避无可避。
顾弦望深吸一口气,将不言刀横在胸前,招子功凝催至极,而后、缓缓抬起了脚……
一秒、两秒,直至五秒后,砖道里依旧无事发生,她皱了皱眉,眼珠微转间,又将脚踩了下去,但这一次那铰链转动的感觉没有了,而地砖依旧向她回应着实心的踏地感。
是她多疑了么?
或许,但愿如此。
这口气舒出去不到一半,不知从哪儿——好像隔着墙壁,隐隐约约传来了阵阵嘻嘻嘻嘻的婴儿嬉笑声,笑声经由密闭回环的砖石反射放大,传来时便已经扭曲浑浊得不成样子,就跟那恐怖片里刻意合成的特效音似的,不知怎的,顾弦望鬼使神差地突然拧开手电,白光乍放间,她前后几片砖顶突然翻转,数个皮球大小的黑影猛然砸下来。
手电光晃颤间快速地耀过这阵黑雨,顾弦望瞬间看清了那东西的全相,周身黑皮,腹背生着极短的淡棕色硬毛,很像猴子,但脸部和四肢却和婴儿一样只有褶皱的皮肤,那头型也如猴子般圆隆,唯独眼睛是青白色的,特别大,乍看下好似要掉出来一般。
青眼獠牙,地府小鬼,不外如是。
这群青眼猴一股脑便落下来十来只,体型不大,也就十斤左右的模样,但其四肢长爪如勾,坠而不落,竟能攀砖而走,刚一闪现,立时自三面扑来,顾弦望横刀转了道锋花,却半点沾身劈削的感觉都没有,个猢狲不单灵巧,而且诡计多端,一爪子直接挂在了她的手腕上,倒钩般的爪子尖狠狠抠进肉里,眨眼间就听得声嘻嘻嘻的大笑,青眼猴借她的手向上一荡,四五只手尾相助,连跳带跃地借砖壁蹬腿旋身,再度张开满口獠牙冲她面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