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猜测,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那人是在岩壁上,乃至山顶的位置受伤,血液泼洒出来,一部分溅落在了灌木根系里,恰巧也被岩角遮挡得以存留到现在。
…
在这样的位置攀爬,视野极其受限,到处都是犬牙交错的干枝棘草,有一段路几乎是卷满了,就和那铁丝网似的,根本避不开,只能咬牙硬着头皮蹭上去,上下光听着唰唰唰尖刺划过硬壳布料的响声。
脸上刺痒,好似丝丝血线流下,她目光瞬也不瞬,凝目间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搜寻血迹这件事上,约莫刚爬上二十来米的高度,伸手还没落下呢,突然正上方几乎就贴着她头顶的位置传来嘶嘶两声响,顾弦望瞬间头皮就炸了,人一下子僵停,手也没敢再落下岩点,余光微微上抬,隐约能看见有条头背深棕色,长着类似三角头,很短粗的蛇就盘在她正上方大概四十公分处的一窝凸出岩台的杂草丛里。
她呼吸几乎都要掐断在嗓子眼里,那蛇她认得,是一种剧毒的短尾蝮,民间也叫草上飞,或是地扁蛇,先前师兄没事儿就好拿着同一系列的登山杂志到处晃荡,里头专门有一版就是每周介绍几种深山常见毒蛇,这家伙就荣登我国毒蛇排行榜前十的御座。
眼下境况,蛇我两见,彼此都已经发现了对方存在,那蛇大致体长也就是四十公分,以他们间的距离,一击未必能咬中顾弦望,但问题是现在她攀爬在竖直山壁上,活动范围极其有限,若这条短尾蝮掉头再给第二口,那她绝对避不开,两厢对峙之时,她忽然听到远处的树林里竟又传出那种噩梦般的婴啼声,距离她们绝不多于一里,若那群畜生已经发现了她们的行迹,以山魈群攀跃的速度,不消十分钟便能赶到这里。
顾弦望深吸一口气,右掌缓慢地握住岩块,左臂下移,从腰后拔出匕首,这时短尾蝮也已经吐着信子探直半身,它轻轻晃动着三角脑袋,好像是在测定攻击的角度,蛇类的速度可与猫科动物一拼,越是短粗的毒蛇其肌肉瞬间的迸发力越强,现在她绝对不能先动,只能等。
没料想就在这要命的瞬息,叶蝉见半腰的人一直不动,以为是发现了什么,心内焦急,忍不住就低低地喊了声,就是这一声——人和蛇同时受惊,那短尾蝮刹那之间闪电般刺出毒牙,那尖利中空的两勾牙几乎眨眼便贴近了她的手背。
顾弦望甚至已经看见了透明的毒液自牙管里疾射而出,还未沾身,她重心倏转,直冲着蛇向上撞,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通常都是后缩,她却直接把身子送得更近,也正因重心向上,手腕趁势剜了道刀花,直接一刀把那条短尾蝮当间儿给削成了两段,但是蛇类刚死时并不会停止动作,只见短尾蝮的前半截顺惯性张着大口扑向她的面门,这一下顾弦望完全未做料想,人瞬间慌了,下意识换手去挡,结果右手一松,蛇是拍开了,人也失去了握点,直接向后倒仰,慌乱之中她四处乱抓,四肢和山岩不断相撞,几乎贴着石壁滑蹭了五六米,才好不容易被先前那铁丝网一样的灌木堆给托了把,堪堪停稳。
灰头土脸间,人已经顾不得到底有多少伤,打眼扫过,身上没见牙痕,这就够了,她人窝在荆棘丛一样的灌木堆里,那尖刺每根足有两三厘米长,许多已经在方才的下坠惯性里直接刺穿了她的衣服,扎进肉里,疼痛间,她倏然皱起眉心,手掌向右下方摸寻,摸着摸着,四指竟勾住了一道岩缝,顾弦望当下心神一动,以一个高难度的角度伏下半身,整个人同滚钉板似的半卧在尖刺之上,借这角度终于看清了那道极其吊诡的三角状的洞口。
妈的,还真藏着个洞。
顾弦望向下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没事,人和壁虎一样游向斜下方,这洞口在上面的角度看非常小,从下面看则完全被遮蔽,只有平行的时候才能发现,它大概有个一米二三左右的宽度,高只有几十公分,人想进去要么是平躺,要么是趴着,顾弦望是先爬到洞口下面,再顺向往里匍匐,刚进洞的时候岩壁还非常潮湿,有段路几乎都是积水,约莫向内爬进个五六米左右,空间瞬间便大了起来。
这就好像是个吹起来的泡泡,外头就是狭窄的气口,里面的岩室大约能容四五个人并立,很难形容顾弦望这时候的悚然,眼前岩室并非是完全密闭的,但再向内已经没有路了,岩壁的内侧有些裂隙,风就从这些缝隙里吹进来,四处无光,但她明明白白地看见,上下左右每一面石壁上满满登登全部都刻画着那种原始而古老的岩画,而在她所面对的正中,一根同她们在阴涡中所见祭台一般无二的刀梯就挖凿在山岩内部,每根牛角样的岩尖上都挂着许许多多红线,但这红线尾并没有悬挂着许愿牌,而是缠着一颗颗牙齿,这里面有门牙,也有犬牙,模样大小不尽相同,仅是粗看,起码便有上百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