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瞥了一眼篝火边围圈跳舞的村民,闷闷地坐下来盯着鱼,铁盘子滋啦啦沸着红油花,酸香四溢。
“知道呢。”
篝火的这边架着高高的木杆,木杆上顶着一只新鲜的长角牛头,右手边一排长木桌上已经摆上了各色菜肴,一桶黑米饭就放在最前头。
族里的席位是按照辈分大小依次排开的,首位上坐着的便是长太婆,也是阿秋的奶奶。
菜还没齐,大部分人都围着篝火跳舞唱歌,也是怕,不敢单独和长太婆坐在一起。
老棍站在她身边,神色很恭敬,说话得弯着腰,“是,神眼就在那个女娃子身上。”
“噢。”长太婆半阖着眼喃喃,“英女这个事办的不好。”
老棍抿着唇,点头道:“您放心,人我都已经捆起来了,晚一些让壮子他们一起去拉回来。”
长太婆抬起右眼皮,觑了他一眼,说:“不急,正好你也来了,留下吃一点酒么。这两天找来的新羊很多,都是嫩生生的,洞主会高兴的。”
原来今晚的宴席是为了庆祝新羊入洞,老棍恍然大悟,想到他来时在寨子外看到的几辆车,疑虑道:“一次供上这么多羊,会不会不太安全?”
吃吃的嗤笑声从长太婆缺了的牙洞中溢出来,她摆摆手,往竹杯里倒了半杯白酒,抿了一口说:“都是黑羊呢,不用怕。阿岩赶着进去的。”
提到阿岩的名字,老棍当下便放了心,这时候阿秋端着铁盘子把烤鱼送过来,脆声打着招呼。
长太婆见了她,一扫肃容,笑得很慈祥,招呼老棍:“今晚多多吃,尝一下我们阿秋的手艺。”
老棍便笑道:“好呢,好些时间不见,阿秋更漂亮了。”
“哪有!老棍叔就会瞎夸人。”
阿秋笑吟吟的,迎着暖融融的篝火映照得她的脸颊如苹果那般好。
每笑一声,她眼底重瞳似的血斑里,便有活物蛹动一下。
长太婆瞧着她,幽幽地说:“阿秋是好姑娘呢。我们寨子里都是好姑娘。”
“坏姑娘,是该死的。”
“……就像玉子一样。”
老棍咧着嘴,偏开头去看篝火,一滴冷汗顺着脊背,悄无声息地滑了下来。
滴答——
沁凉的水滴落在额头,顺着眉梢缓缓滑至颈间。
“嗯?”顾弦望伸手把脖子上的水抹去,疲惫地睁开眼。
身下很硬,像是陌生的石床,她支起身,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目光是缓慢清明起来的,太暗了,没有一丝光,坐起身的时候她的手摸到了一支冰凉的长棍,视力恢复后才看清,是一支老式的铁皮手电。
周遭很狭窄,像是一个岩洞,潮湿,阴冷,很静。
“叶蝉?”她伸长手臂,摇了摇一侧昏睡不醒的叶蝉。
“唔,天没亮呢,我再睡会儿,好累。”叶蝉嘟囔一声,拍开她的手,转了个身。
顾弦望无奈,曲着腿站了起来,岩壁凹凸不平,头顶的石块垂得很低,只能弯腰贴站,绕过左侧尖锐的凸岩,姚错和导游都倒在另一边,顾弦望挪过去,把两个人拍醒。
“嘶。”姚错一醒来就摁着自己的肩胛骨,挺疼,“弦望?怎么这么黑。”
“咋个回事?我们不是在屋头里吗?”
顾弦望揉着太阳穴,脑子一片混乱,哑着嗓子说:“你们先看看包里的东西都还在不在。”
“包?”
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两个人盲摸到自己的包,伸手进去胡乱抓了抓,姚错茫然道:“看不见,应该是在,还是满的。”
“我这个好像也在哩,”导游把包举起来掂了掂,沙沙响,“顾小姐,你在哪嘞?”
是了,他们看不见。
顾弦望稍作冷静,摸进口袋里找到手机,还好,还有电,只是屏幕磕碎了,裂开几道痕,她点开手机灯,白光打在岩壁上,霎时洞内便亮起来。
一遇光,人就安心一些,姚错扶着岩壁把导游一起搀起来,“我记起来了,那个老棍叔不对劲,我们是不是被麻醉了?”
“小叶呢?”
顾弦望抿着唇,领着两个人绕过窄道,走到她们所在的这方岩洞里。
听见声,叶蝉倒是醒了,用手挡光,奇道:“这是哪儿啊?我们啥时候跑洞里来了?”
“我们被那个山民迷晕了。”顾弦望把包背在胸前,拉开拉链检查物资,确实没少,“不过好像有另一个人把我们救出来了。”
“啊?老棍叔是坏人?”叶蝉眨眨眼,更莫名了,“什么另一个人?在哪呢?”
“弦望,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姚错蹙着眉问。
确定物资,顾弦望把包背回身后,弯腰捡起手电旁的另一件东西,那是一把他们曾在岜沙族寨子里见到过的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