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她说,“我们还需要等一样东西。”
龙黎侧目看过来,似乎片刻迟疑,而后才抬起手,轻轻替她理了理鬓角的乱发。
她话音很低,却又压住了风声:“山中天寒,你穿得太少了。”
叶蝉间歇性耳聪目明,这会儿撕拉一声拉下自己外套的拉链,她这还是陪顾姐姐采购的时候特意买的厚外套,她那时一眼就相中这身毛茸茸的企鹅造型,一看就非常暖和,现在果然有用处了吧!
这丫头双手攥开衣角,一个猛子往前冲去,哗一下就把顾弦望整个人包进了羊羔绒里,俩人就这样挤挨在衣服中,蹭得对方满脸的头发,她现在可是不要脸了,反正都过了好几次命了,“哈哈哈,顾姐姐,还冷不?我这衣服暖和吧?”
顾弦望心里最怕的便将身上的禁婆骨传染给她们,当下身子僵挺,下意识后退,结果刚退半步便撞到了龙黎身上,她站在最外侧,离山谷很近,第一时间张开双手护了护,将两人裹成的荷叶饼罩在怀里。
“当心。”
“叶多多,别闹。”这下确实是不冷了,顾弦望眨眨眼,只觉得自己活到这把年岁,还是头一回被人包了饺子,她面上发热,抬眸觑了眼龙黎,问:“要等什么?”
龙黎笑了声,几步走到前方不远的大石旁,“叶蝉,别闹了,我们到摘星峰了。”
叶蝉得意地蹦起来,“哇,顾姐姐终于肯叫我诨名了嘛。”
那叫什么诨名?
顾弦望弯了弯眼睛,仰头看去,恰见龙黎跃上那枚元宝样的巨石,直立峰巅,她身边矗立着粗可数人环抱的千年老树,那树身斜斜向空谷中探去,满冠指爪般的灿金枫叶如幕如伞,山风流窜,飒飒飘响。
这一刻,山雾终于散尽了,阴沉整日的浓云撩开了道细口,日光如剑,刺出一线通透的暖白,浇淋在露水不及蒸腾的叶脉之间,粼粼反光。
龙黎一指那积雨云,说:“等雷。”
“如此天色,今夜必有暴雨,那些进山的,多半还得再折返回来。”她回头说,“此地的青龙乘气之局,根本是人手伪造而出,这片山谷的林木生长,与周遭截然不同,还有这所谓的元宝石,也非天然原石,内里只怕藏了磁砂。”
说着,她从衣领里摘下挂坠,那挂坠应当便是她曾说过的个人铭牌,是铁质的,俯身靠近元宝石时,这铭牌果然微微转向,显出被巨石吸引的样子,说明元宝石中的确有藏有磁性,但这磁性非常微弱,应当不会影响太多罗盘的指向。
“这里不是龙腹,一切都是障眼之法,先前我只看出其一,却未见其二。此地真正的格局,应当是麒麟吐水之局,要想看穿它隐藏于水下的穴位所在,只能借用雷晷。”
叶蝉听得懵懂,到这里才拍了下手,恍然大悟:“啊,难怪你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下过雷雨呢。”
两天前曾下过大暴雨,电闪雷鸣了一夜。
顾弦望突然想起那卖票男人的话,终于明白了龙黎的盘算。
所以她不急,因为急也无用。
龙黎跳下来,又看了眼这棵黄金枫的根脉走向,这树倒真是一棵千年的老枫树了,整个树身上缠挂着红绳无数,琳琅木牌缠系期间,每有山风,便吹得咔啦咔啦的响,确也有些许愿树的意思。
既然要等,顾弦望想了想,轻声问:“你有什么愿望么?”
龙黎很坏,“你呢?”
两人面对面沉默,都不愿先说,叶蝉左瞟一眼,右瞟一眼,嘴瘪下来,咕哝:“你们为啥不问我啊?”
她哼了声,但很快和个没事儿人一样从包里抽出油性笔,伸手:“龙姐姐,我要一个木牌牌。”
这孩子不长心眼儿,就蹲在那元宝石边上写,身后两人居高临下,全落在她们眼里,木牌子上工工整整的用正楷写着:葫芦小金刚永不解散!
写完了,她又转着笔纠结,然后把前面几个字划去,改成三人的姓。
顾弦望没由来的心一酸,伸手从口袋里拿出那只浸满血的布囊,先前在阴涡里龙黎受了重伤也要进雾林子去找,她私心里一直等着她来要,想借机寻问它的来历,可现在她却不想知道了。
如果那谜底她不能追寻到底,或许从开始便不该挑破心疑。
“先还给你,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怎么办?”她刻意打趣。
龙黎笑着接过,拇指轻抚布面,囊中便发出咯吱咯吱的纸张皱响,“我已经丢过一次,或许在你那里,反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