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又说,“你现在该知道了,我与你已经在同一条船上。”
“你若划得太快了,浆板打架,船覆水淹,你我…都会沉下去。”
龙黎抿着唇,一时无话,只听她轻轻说了最末一句。
“或许你可以试着信任我,然后,等等我,不会耽搁太久,我保证。”
第89章 狼牙
良久, 龙黎轻叹声:“弦望,我并没有不信任你。”
但话却仅止于此。
狭小柴屋中晦暗难见,二人眉目里, 各端得是不同的不可言说, 木床上用塑料袋兜着小山似的湿棉絮,血的气味似浮水的利剑, 既腥又冷。
“我知道。”顾弦望将那袋血棉花收进背包中,自她定了心,整个人的气场无形里似有所变,显得更为凌厉而富有攻击性,“先前见你摸寻口袋,是不是掉了东西?”
若是以往, 许多事她不会管也不会问, 就如在贵州时, 即便私有所图,她行事起来总也以谨慎为上,在人群中并不出头, 总显得温吞有余, 长久以来这已经成了她下意识的保护色,她要在她生活的半径内围织起密闭的茧, 将自己与一成不变的平静封闭在内,籍此来获得某种安全感。
所以前半生里除了平稳的生活外她别无所求, 她艰难地在颠沛流离中稳住自己脚下那一块小小的木板, 不令自己沉溺下去, 乃至与世隔绝, 自我封闭也无所谓。
只有这样她才能压制下心底里那头嘶吼不止的凶兽。
但现在——在迷雾环伺,性命堪忧的时刻——她变了主意。
突然想…争一争。
她瞧着龙黎, 快速归拢起手头的线索:“你的手机还在身上么?最后一次用是什么时候?”
龙黎眉梢微扬,似是察觉了她身上细微变化,应道:“我确实落下一物,对于我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所以那雾林,我是非去不可,并非是你想的那般出于不信任。”
说罢,又将断了电的手机拿出来,借着窗缝外投进来的微光从侧面窥看手机膜的痕迹,“有人用它给你发过消息,是不是?”
先前叶蝉提及三姐给的坐标时她便起了疑,她至金钩镇后与本地走鼠虽有过一次通讯,但却没有给过详细定位,用的也是匿名代号,她这趟根本算不上和走鼠交易,不过是与红三姐之间的各取所需,简单来说,这是’私活儿‘,不论在走鼠还是在组织的眼目里,都不会有这一条行踪出现。
这是她自保的方式之一。
“嗯。”顾弦望点头,将那条聊天记录给她看,“这是在我们被卷进雾蜃的三个小时前。”
龙黎放大了那张照片:“拍摄的好似是屋侧所对的那片悬崖。”
雾遮云绕的昏影中,透过木屋刻图后模糊的悬崖好似张黑漆漆的人脸,从拍摄角度来看,用她手机的那个人应该不高,但:“为什么是这一张图?”
“或许现在并不重要了。”顾弦望淡声道。
从贵州宣传页到秦岭羊拐沟的神秘字条,显然有人在步步引她入局,而且一次较一次更近,浑如伏在她背后吹风的鬼魅,她原以为那人的目标只是自己,但现在看来,不论是龙黎或是她,都已在这鬼魅的眼目之下,指爪之中,被把玩多时了。
顾弦望从包里翻出一套备用绳,抬眸问:“你落下的东西,是什么模样?”
…
“欸,你在寻思什么呐?”
顾姐姐和龙姐姐进屋半天了,叶蝉没敢跟去听墙角,只好在这看着杨白白,结果这厮一转德性,也不嘴臭了,除了把树上系的那些个红绳收回来之外,就在那蹲着看雾,也不知道到底琢磨什么明堂出来了,能一动不动地看十分钟。
这给叶蝉憋得别提多难受,到了实在忍不住,就学着他那闽南腔激他,结果人家眼珠子都没侧过来,浑如老僧入定,别个是蹲在街口嗦面抽烟,他是蹲在林间绕指翻绳。
杨家人都很独,其中最独的便是杨白白这一代,父母早亡,兄弟离心,在他学艺之初的确刻意融入过人群,可惜未果,最末还是踏上了条遗世独立的路,这辈子活到二十来岁,见过千重山峦,万条江河,脚板上的茧是一条条路垒出来的,师父说他是杨家百年来最刻苦的一个,其实旁人不知道,所谓的刻苦也不过是他逃离现世的一个山洞罢了。
他实在是不愿与人产生无妄的交集。
而且,真的很烦。
他五指翻着太公绳,嗅着绳面的气息思索,走鼠的人对阴涡一知半解,现在想要出去还是得从头搜寻对策,这里的雾乍看之下是无序的,但若是以更长的时间为单位,辅以招子功的细察便可发现,每过五分钟雾头会转向一次,而后雾尾会随之回流,填补上转向后的那一块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