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那么在这连师父都没能看破的落魂地里,金乌的作用很可能远大于招子功,她决不能在这里与它走散了。
正在她蹙眉深思之际,叶蝉忽然缩着脖子小声问:“你们、有没有…听见一些声音?”
杨白白不知是不是刚才撕纱布的时候又把刀口给扯坏了,人一直蜷着背,瓮声瓮气地说:“别管,再过两个小时就要日出了,不管外面有什么鬼动静,别看别听就行了,有什么事等日出之后再说。”
顾弦望看她脸色不对,便瞥了眼那侧的后视镜,从主驾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一道奇怪的人影,正从车后面的雾气中缓缓走出来,那人身材不算高,瘦得像是营养不良,之所以说他奇怪是因为这人穿着套非常现代的衣服,上身挂荡着一件条纹衬衫,下身又穿了条紧绷绷的沙滩短裤,他脚上蹬着双半脱跟的旧皮鞋,每走一步都哒啦哒啦响。
若他们此刻真在鬼帐子里,那这男人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会是师父队伍中的人么?
叶蝉一听只剩两个小时就天亮了,当即决定从善如流,正要关窗,顾弦望倏地摁住她的手。
“等等,那个人可能是——”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叶蝉的车窗外倏然冒出一颗人头,那男人满脸络腮胡子,皮肤上泥污片片,散出一股不知多久没洗过澡的馊味,他的身子落在后面,脖子几乎是九十度下弯,用着一个常人根本不会使用的角度往车里探看。
但是这人是活的,叶蝉非常确定,因为那股从他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气正洒在她的手臂上,这瞬间她头皮都快炸了,一声尖叫就堵在嗓子眼儿里。
不待顾弦望做出反应,那男人突然咧嘴冲着两人笑起来,他的嘴唇肥厚,而且红得发紫,这一笑活像是剥开了只红心火龙果,怪异地露出里头两排黑黢黢的牙齿,与他整张脸凑成一副恶鬼相。
叶蝉终于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小鬼退散!”接着就把杨白白的那张血纱布给扔了出去。
那男人似是也吓了跳,蹿起来撒丫子就往侧面的林子里跑,本来他跑就算了,车顶上的金乌也不知是把他认成了个什么东西,就见那肥影一闪,跟着也蹿进迷雾森林里,眨眼就不见了。
顾弦望毫不迟疑地推开车门,紧跟着跃下道旁的杂草堆中,迅速从后备箱里取出自己的背包,又抽出把狗头刀系在腰带上,“我去追,你们在车里别动。”
“啊?不是,你等等我。”叶蝉赶紧也拿上自己先前整理的背包,一溜烟往前赶:“顾姐姐!哎,追他干嘛呀?”
顾弦望脚步不停,目如鹰隼般越过层层雾障直盯着肥鸟那道金色残影,她片刻不敢分神,只怕跟丢了金乌,“那男人身上沾着一股气味。”
这个叶蝉也闻见了,馊味儿呗,那也不至于因为人家脏就要追着人家打吧?
“呃…我觉得吧……”
“那是龙黎身上的木香。”
“嗯——嗯?”叶蝉一愣,“这也能闻得出来?!”
顾弦望每隔三棵树便用刀在树身刻上显眼的记号,这一路紧跟出去不知多远,默数下约莫刻过了三十来个记号,回头再望已经看不见来路,算算时间现在应当接近凌晨五点,可林中雾气不散反浓,稠得仿佛成了某种固体,水汽撞在身上甚至发沉。
她们离车子已经越来越远了,莫名的,她心里开始不安起来,“跟紧我。”
叶蝉自从和神眼融合得更好以后身体素质提升不是一点半点,这会儿跟着顾姐姐的步伐一路小跑,竟也不怎么喘了,她心里暗自嘚瑟,胆量也水涨船高,心说不就是个大雾,之前在天坑里她也见识过了,只要出来的是个活物,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她想,龙姐姐的味道,她好像是有点印象,嘶、淡淡的,她朝四下吸了吸鼻子,总感觉这个林子深处,有什么东西,很熟悉,很…吸引人。
那种吸引就像是花期四散的香,专为引诱昆虫前来授粉而生,同样都是香,这个香味,闻起来好舒服啊。
身后的脚步声乱了,顾弦望猝一回头,才发现叶蝉竟飘飘忽忽地冲着另一个方向寻摸出去,好在距离不远,她正欲唤人,浓雾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矮小的人影,离着叶蝉只有四五米远,她背脊倏寒,手摁在狗头刀的刀柄上,弓着腰踮步闪到了树影遮挡的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