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床下,橱柜内外,现在除了这只手提箱,能放东西的地方她都找了个遍。
没有异常,一样新物件都没添,也是,从妈妈醒过来到今天也不过是一周左右,她谁也不曾知会过,除了她,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探望。
只剩这一处。
顾弦望取了钥匙,图个安心吧,她这么想。
咔哒,老式的锁扣跳动,以往塞得满满当当的箱盖这回倒没有鼓起来,她有些好奇地掀开,正映眼的却是一张纸条。
那纸条应该是从疗养院专用的便签本上撕的,左上角印着logo,中间只有一排小字——那字写得很端正,是标准的印刷体,和刚收到那份邮件上的字迹全然相同,捺的尾巴刻意拖长,在字末落下一点,就像是个独特的签名。
纸条上写着:你想找的东西在邮件里。
顾弦望一瞬间汗毛直立,下意识回身四顾,窗外分明是艳阳高照,她却犹如置身冰窖,这里是封闭的疗养院,没有专门的出入卡和登记根本不能进门,每一条走廊上都安装了监控,所有廊道都封着防摔的铁栏,即便有人能混进来、进了这扇门,但是怎么可能会知道这枚钥匙放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除了她,甚至连她妈妈都不知道,这是在她昏迷以后自己才放置的,这本大部头即便打扫时有人会碰,仅是搬动也不可能掉出钥匙来,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将这张纸毫无痕迹地放进手提箱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知道她要来,甚至知道她几点会来,从医院,到疗养院,然后她会打开这只手提箱,每一步,都被提前预判了。
拈着那张便签纸,顾弦望的呼吸轻得几乎要听不见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被监视了,是从她走出天津的院门开始么?
不,还更早,在贵州之前,在京城、还是……
这一瞬间,她倏地明白了龙黎的感受,那种置身于他人罗网之下,难以挣脱而又身不由己的恐惧感。
她用指甲掐住虎口,感受着压迫的锐痛一点点放大,然后冷静下来。
要冷静,她在发帖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一切都存在着风险,不论躲在暗处的那个人是谁,目的是什么,一切的装神弄鬼,只是为了引诱她继续查下去。
由她查下去,为什么?
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因为禁婆骨,还是因为她的身份?
顾弦望缓缓走到桌边,她坐下来,从笔筒里拿了一支铅笔开始写:
我——禁婆骨(巫族?)——杨家
我——陈仪——师父——走鼠?
不对,东西虽然寄来了疗养院,但她妈妈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师,能有什么背景让人有所图,想着,她便在陈仪边上打了个叉。
从现在这两条线,顾弦望猜测最有可能的组合是那个人想利用她对禁婆骨的无知,引诱她继续调查,深入险境,然后让师父参与进来,再请动走鼠,最后的目的,也许就是要进入某个如巫族祭坛一样险恶万分之地,图的无非也是那些深埋多年的钱财宝物。
险地,她写在纸上,又着重画了个圈,铅笔削尖的笔头点在纸面上,一下,两下,然后她突然在旁边又写下五个字——龙家人皮图。
逻辑链形成闭环,咔啷一声,她将铅笔扔回笔筒里,如果最后的目的是这个,她反而不怕了,这东西离她太遥远,而师父更是老江湖,怎么可能轻易被这等把戏蒙骗。
她看了眼时钟,离律师来还有一个小时,她重新锁好手提箱,将钥匙放回书页中,拿起那张软盘,出了门。
…
这是一家干部疗养院,设备更新都得走公账,所以换代很慢,老物件很多都还堆在库房里没有处理,如果想试着马上找到一台老主机,借师父的面子再去打扰一下院长,无疑是最快的办法。
果然,院长一通办公电话打出去,很快就有人把她领进了机房,最里头用白布罩着台硕大的组装电脑,那灰摞着一指厚,工作人员是个斑秃的中年男人,他面无表情地一把扯下罩布,在满天灰尘里重新给这台老电脑接上了电源线。
大头显示器配着窄小的四方显示屏,一下子冒出了祖传蓝光底,然后无比缓慢地跳动着程序代码,进入了Windows98的系统界面。
“这里就是插软盘的地方。”男人指了指主机上的驱动口,又意有所指地打量了她一眼,“你会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