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望这才坐下,坐得也很端正,下楼之前她特意叮嘱了陈妈这会儿先别下楼,陈妈也知道她面皮薄,去认骂的,自也识趣不来。
她认错的态度要比坐姿还端正:“师父,我知错了,您消消火,别为我伤了身。”
尚如昀没什么表示,他摘下腕间的奇楠手串,格拉格拉的盘起来,淡声问:“你错哪儿了?”
顾弦望木头还未焐热,赶紧又站起来,作揖道:“错在不该擅作主张,令师父忧心。”
“噢,还有呢?”
“还有不该拖师兄一道下水。”
她低着头,听尚如昀低哼一声,又默了默,问:“没了?”
“自是有的,千错万错,是弦望一人的错,师父要罚,便请罚我一个。”
“呵,抬起头罢。”尚如昀摘下琉璃境,轻揉眉心,“我还不知你么?面上恭顺,胆大妄为,天生是条反骨,你那师兄自小就听你的调遣,指哪儿便打哪儿,他的事,我没什么可说,眼下便只说你的事。”
他说着,从报纸下拈出一张字条,扔在瓷碗边上,“短笺一封,生死自负,好啊,真好啊,这就是我尚九的徒弟,若非叶把头的孙子找来,偌大天地我还寻你不着,你且等着我白发人送你!”
“我怎敢。”顾弦望赶紧上前顺气,小心翼翼地端起梨汤递给他,轻声说:“未念及师父心情,都是我思虑不周,这次去贵州——”
“是因为你母亲。”他截断,“她那里的事,我已经打过了招呼,凡是能使的能治的,自会用最好的照顾。”
“师父费心了。”顾弦望退了一步,老实答道:“我去贵州的确是为了这事,但也不尽是。师父,我身上这诅咒害人害己,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若是苟且了,可能会害了更多人。”
尚如昀抑声问:“谁与你说那是诅咒?你又如何笃定你母亲的病就一定与你有关系?”
从尚如昀接回她那日便告诉过她,所谓禁婆骨不过是那些人编排她的说辞,何来什么恶咒,她身上害的只是癔症,心绪不宁时才会幻听幻视,只要好生将养,自然无碍,这么多年她生活在尚如昀身边,的确也是如此,如果把父亲的意外和母亲的病都只当作偶然的话,那她除了一丝丝与他人不同的异样外,面上早已看不出不同。
或许,现在还多了一个如果,如果她这次没有经历这一切的话,也许回来后她会打消自己身有恶咒的猜测,谨遵师命,去做一个普通人。
“师父,这一次我亲眼看到了,世上的的确确是有禁婆存在的。”
第62章 隐瞒
“我在山中遇见了一个人, 她说禁婆与巫族有关,既然世上是有禁婆存在的,或许禁婆骨也不仅是传闻编造之事。”
“你遇见一个人。”尚如昀冷脸道, “你可知你去的是个什么地方?”
顾弦望被问得一噎, 声音低了些:“应该是夜郎旧民所守护的巫族祭坛。”
也不知是怎得,先前在山里的时候他们几个讨论起这些事不觉得有异, 可现在一出来,回到了城市里,即便是面对师父这样的老江湖,再说什么夜郎和巫族之事,她还是觉得很别扭,像是青天白日讲鬼话。
厅里又静下来, 只听得见窗外风雨交叠, 檐下的花盆叮咚作响。
“你是从何得知那地界儿的线索?”尚如昀抿了口温下的梨汤, 又问:“都遇见什么了?”
顾弦望张了张口,却没急着回答,要是她现在把寻山旅人这条线索交代出去, 怕是后面的事她再想参与就难了, 师父是说一不二的人,看这会儿的样子, 他并非是不信关于禁婆的说辞。
于是她先答第二问:“我进山之后便误打误撞遇见了蛊婆子,后来为了解蛊, 只得借不死鳌的指向寻进了夜郎山民的地盘……”
尚如昀轻轻晃动瓷碗, 视线随碗中的枸杞兜着圆弧, 耳边是顾弦望一点点避重就轻地描述着驼子岭下的见闻, 他刻意丢出两个问题,就是在试探这丫头的选择, 现在看来,她这次出行多半是受了有心人蛊惑。
顾弦望从金蚕蛊说到青铜盘,抬眼一瞥师父的神色,说了半天口都干了,他仍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她实在是有些沉不住气了,话头便突兀地一转:“对了师父,我的旧衣里应当还放了蛊药和蛇灵珠,您、您过目了么?”
兜了半天圈子,终于开始点题,尚如昀放下梨汤,觑着她,“见了。都在库房里给你存着,想要便让陈妈替你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