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激战之时,是你出手救走袱姬,你如何会不知?!”
大长老君承泽厉声喝道,严肃的脸上沟壑纵横。
晏寻清面色凛冽,掷地有声:“弟子这些年,的确被困在虚无之地无法脱身,从未见过袱姬,所言绝无虚假。”
他有些焦心地抬起头,朗声道:“弟子对天发誓,若弟子与堕魔有染,此身万劫不复!”
游百里略微向前倾身,“可那堕魔之主,先前与你结为道侣……”
被众人质问的白衣青年恍然大惊,眸光颤动,急忙道:“绝无此事!寻清一心求道,曾结交的道侣仅有扶璎师妹一人,她在那场大战中……命陨于庄正手下,不是么?”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下,说到后半句时,颤抖的几乎不成形。
众人皆是一怔。
那场战斗的见证者,根本不会相信这等无稽之谈。
可白衣青年隐忍憎恨、泫然欲泣的模样,却不似造作出的。
“掌门。”
巧殊踮起脚悄悄对游百里传话。
“袱姬狡猾至极,晏师侄也被她蒙骗戏弄的可怜人,说不定是悲痛欲绝之下,将那些伤心事都忘了呢。”
游百里嗤之以鼻,低声道:“你兀自猜测可没什么用。”
他立直了身,正色望着前方的白衣青年。
“天靖宗正值用人之际,但仅凭你一面之词,还不足以服众。若你还想回到师门,需得经过考验才行。”
青年眸中透出一分光亮,他激动道:“请掌门明示。”
“堕魔之主潜伏我宗,乃是我宗莫大的耻辱。我等举数十年之力造一法阵,可观混沌,可断虚实。”
“你若能在其中待够七七四十九天,便能自证清白。”
青年不假思索:“弟子愿意一试。”
游百里讳莫如深地眯了眯眼,凉声道:“若在你身上观测出了丝毫混沌之力……亦或是断定你有所隐瞒,不等上天责罚,你的性命……可就危矣。”
白衣青年面色不改,镇定站起了身。
“弟子问心无愧,现在便可接受考验。”
不想他这般坚定,游百里等人所有所思。
晏寻清被带到了法阵前,八角的法阵中央,一柄三丈高的石剑被锁链缠绕,半悬于空,阵中隐隐有电光涌动,气息低沉而肃杀。
他望着那全然陌生的法阵,未有犹豫,提步走上前。
迈入阵中的刹那,电光霹雳大作,直直穿过他的身体,将挺立的青年折倒在地。
他撑身站起,眼神锋锐冷厉,经受一道道雷电的淬炼,自始不吭一声。
长老们面面相觑,心中也拿不出结果,只能等待法阵的断定。
四十九天后,青年伤痕累累,蹒跚着迈出法阵,剑刃一般的目光定定望向众人。
“弟子……可否归宗?”
掌门低声慨叹。
他通过了考验,一言一行皆无隐瞒。
或许是他真的忘了那些往事。
也好,如此方能心无旁骛。
这些年来,众仙门损耗巨大,能迎来一位超然境高手的回归,自然是一件幸事。
择吉日,众人同晏寻清完成了昔年被中断的上任大典。
象征长老身份的钥匙被交到晏寻清手中,由于宗门暂未招新,晏寻清便没有自立一门招收亲传弟子,而是暂时协同其他四位长老任教。
晏寻清兢兢业业地沉浸在修炼与授课之中,除了身份的转变,一切好似与从前别无二致。
然而,他虽通过了考验,游百里却并未全然信任于他,他秘密安排四位长老观察晏寻清的一举一动,持续三年未见异样,这才放松了警惕。
扰人的视线消失了。
沉眠的晏寻清幽幽睁开眼,悄无声息地去往后山。
为了应对天靖宗的盘查,他在修复这具儡壳时,便与那具新儡壳一般,注入了扭曲的记忆。
这具儡壳早就消磨掉了璎儿的气息,也坚信着自己是那个清正的天靖宗首徒,考验对他而言,只是受些皮肉苦罢了。
早在两年前,他本身的记忆便被释放出来,只是察觉仍有长老监视,他才迟迟未动手。
今夜,一切都将落幕。
晏寻清带着钥匙,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禁地结界。
群山般的巨大骸骨盘旋缠绕,蛇口大张,好似要将夜幕吞入。
空中充盈着煞气,若无足够强大的身与心,常人被包裹在这剧烈怨煞之下,必将失控癫狂。
而晏寻清感受着那股怨念,心中唯余怅惘。
他伸出右手,庄重覆上那黑气萦绕的纯白骨骼,略微颤抖。
“父尊……”
转瞬之间,残留在骸骨之中的无数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来不及体会,凛了双眸,催动法器展开巨大的传送之门,顷刻将整座骨山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