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玮带些好奇地问:“四凤,你怎的如此熟悉?”
敷完了胳膊,四凤又在忙活着把书袋里的书拿出来摆在书案上,又在收拾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沈玮问话,他就边收拾东西边应答:“端英哥儿,我原是府里养马的。马是通灵性不错,可马儿太多,有时喂食就没个顺序,手忙脚乱的,马儿一饿,常给我一蹶子。”
他指指自己的腰部、肩部,说:“这些地方,那些畜牲可没少给我使劲儿按摩呢。”
这话说得俏皮,沈玮忍不住笑了,又摇头感叹:“四凤啊,我原以为我够惨,没钱没本事,还老想着出人头地,只在书里见过繁华,夜里做了不少富贵乡的梦,醒来却只是空。却也知晓天底下有人比我更惨,亲见了你,才觉得生动。”
沈玮起身,一只胳膊上搭拉着葛布,另外一只胳膊帮四凤收拾着屋里的书,道:“不过我俩也没甚么不同,不过你是被马打,我是被人打罢了。”
两个人动作都利索,三下五除二都把东西收拾好。四凤还要忙活,沈玮瞧着四凤眼下也有一大片同自己一样的青紫,制止住了:“索性今日也没功课,好好休息吧,不要睡外头下人房了。今日白昼事多,我晚上应睡不安稳,你跟我一道睡罢。”
这是进书院的第二天,遇着了许多人,许多事,睡觉也换了个新地儿,身边人也不是自己表弟。沈玮躺在床榻上,屋内不用点灯,望着窗外的暮霭沉沉,天空上的夕阳慢慢下沉,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日啊,李典学说的,明日上午要研习《春秋》《三传》这些,下午有射课,听说也是书院哪位贵族小公子的亲爹坐镇来教,自己这胳膊肿得,也不知道行不行......
晚上、晚上呢,还要个宁无兄台要请自个儿吃饭,去还是不去呢?
“真是书不好读,琐事扰人,人生复杂啊。”沈玮小声嘟囔了一句,沉沉睡去。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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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拎着书袋上学,书童在上课的地方外候着。其实研习《春秋》《三传》之类的,倒不担心,无非听课时屁股坐得酸一点,打点瞌睡。沈玮悄咪咪打了几个哈欠,几节早课便混过去了。
书院幽雅,还点了香薰,清雅好闻。大部头虽然厚重,却也带些墨香,沈玮闻着,有点想起自家表弟,范现那个书呆,来了这里,应很高兴吧。
他空有求名之心,虽知读书重要,却难控制自己浮躁的心绪。范现比他读书有天赋。
也不知道范现的风寒什么时候能好,快来这里跟自己一块儿读书。搞不好范现真能读出名堂呢。
书院里自然是供应午饭的,按理说应是大家其乐融融一起用膳。虽说读书人讲求食不言,好歹也是同窗促进友谊的上好机会。可惜,还是只有宁无与沈玮这零星几个人乖乖坐在书院里吃饭。
饭是免费的,且味道不错,就是份量少。沈玮几口扒拉完了饭,但仍觉得肚中饥饿,发觉还有好些份饭无人食用,便有些垂涎,又不好直接开口要。
宁无坐在沈玮旁边,依然笑着一口大白牙,道:“端英兄果然行事利索磊落,用膳速度都是如此之快。”
这话听着不像褒奖,沈玮懒得细细再分辨,闲坐无聊,索性另起话题:“他们不吃饭,啊不,用膳,是去哪儿吃了?”
“他们?”宁无摇着折扇,乍听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哦,端英兄,你是指六殿下衡公子他们吗?”
"正是,"沈玮眼睛扫着诺大的屋舍内只他与宁无并其他六七人,不由有些疑惑,“他们不用吃饭吗?”
宁无“哈哈”一笑,道:“端英兄,此言差矣。人是血肉之躯,焉用不食五谷之理?可惜啊可惜,这五谷呢,也分高低贵贱。六殿下、衡公子大约是瞧不上我们这些食的低等谷物,端英兄还未来之前,六殿下他们便从不曾与我们一块儿用膳。”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了没吃饱也是痛苦至极。沈玮犹豫再三,还是又要了一份饭,否则无人吃这些饭,岂不也是浪费?
沈玮嘴里含着米饭,含糊不清地问:“所以,六殿下他们是出去觅食了?”
“觅食?好新鲜的说法。端英兄,慢点用,我这里还有,”宁无把自己一碟小菜放到沈玮面前,继续说,“虽说书院里不许读书子弟外宿,可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六殿下置了一处宅子,专门雇人另起伙房,衡公子独来独往,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今日情况特殊,六殿下他们应是吃烤鹿肉去了。”
鹿肉?沈玮一愣,他还没见过鹿长什么样呢,这些人就吃上烤鹿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