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霍青鱼都没怎么在意过,唯独此刻,他竟觉得这声音如此令人心碎。
他就连自己背上的血肉模糊也没在乎,手上横抱起小孩再度往白马边上跑去的时候,步履疾疾,生怕慢了一步耽误了伤势。
可就忽然那么一刻,霍青鱼的脚步顿了下去。
有烈日炎炎,从头顶暴晒而过,灼得人连天灵顶上的头发都是烫的。
可唯独此刻,霍青鱼浑身上下冷汗淋漓。有热风吹过颈部,凌乱的墨发与黄沙同时飞扬而起,霍青鱼竟只觉得周身上下,冷得像冰。
脚下黄沙赤土,怀里了无声息。
然而,就在他抱着小孩趔趄着一路往前跑的那一路,从他怀中逐渐的,有零件掉落……
霍青鱼回首看着来时的路,从他怀里抱着的小孩身上掉下来的弹簧、螺丝帽等物,零落了一路。这一路掉落的钢铁零件,与那晚上在红崖崖底所见,如出一辙!
一模一样。
真的……是邪!
霍青鱼低下了头,这一动作,怀中又“哗啦啦”的有无数零件,登时全从小童被利爪擒住的腰身处倾落了下来。
手上顿时轻了不少,霍青鱼整个人也瞬间空了的感觉。
他呆呆的看着小孩之前被利爪擒住的腰身,在一路疾跑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小孩自腰身处齐齐的断了。此刻,这些零件全部自他腰身的断口处掉落了下来。
小孩前一刻还在无声的伸吟着“青鱼哥哥”,这一刻,有风吹过,带着黄沙迷蒙,却已然只剩下半边皮囊,干瘪瘪的伏在他的双手间。
霍青鱼尤然不能置信。
眼中划过的泪水,心中澎湃的心跳,脑海中划过无数的难以置信,还有耳畔边依稀传来的那小孩稚嫩的声音。
“前面都是毒草,鬼才愿意下去呢!”
“再说揍你呀!”
“青鱼哥哥,小小酥一个晚上没回来,夫子和大家都担心死了。青鱼哥哥,青鱼哥哥!”
泪珠迷离了眼前的景象,霍青鱼整个人僵直着站在那里。
心里不知是震荡过后的余悸,还是无法相信一直环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孩子,竟然也是由一身零件组成的“邪”!
在这一刻,浑然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心痛,只蹲身在那里抱头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个世界,到底这么了?”
为什么一夕之间,自己所熟悉的人,会变成这种冰冷零件组成的邪?
“小小酥,小小酥呢?”
霍青鱼整个人慌乱了起来,茫茫然之间抬眼起来,四处张望,“对了,我还得把小孩找回去,夫子还在课堂等着呢!”
“他还会叫我青鱼……哥哥!”
他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前面白马甩着马尾的模样。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仿佛一切都还回到原点。
回到了当初他牵着老白,带着这小孩出来寻找小小酥的时候。
可当风卷着沙尘打过他脸颊的时候,脸上被风沙吹刮过的疼痛,让他顿时清醒。
前方,一道黑色的踪影,从灼热的地面处缓缓行来。叶轻驰踏在赤黄土地上,立于低矮群峦间,持剑站在不远处,眺望着这一幕,神色冰冷。
叶轻驰的出现仿佛一盆冷水,瞬间将霍青鱼所有温度全部浇灭了。
“这就是邪!”
叶轻驰道。
“他们披着人皮,混迹于世,假装在人群中,不分男女、老幼!”
**作者寄语:**
第二十章 夫子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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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落日下,天边好似烫红了的烙铁。
地面的热气逐渐消散了下去,偶尔一阵风吹起,荡起漫天飞扬的沙尘,扰得这周围迷迷蒙蒙一片,就连白马也都不耐的甩了甩脖子根,哼哼出声。
路边有枯草,枯草上的堆放着霍青鱼那把长刀,以及……那堆零件。
这就是邪!
他们披着人皮,混迹于世,假装在人群中,不分男女、老幼。
霍青鱼至今无法消弭见到叶轻驰的时候,他宛如这炎炎烈日下一块寒冰,敲碎溶化了这千年的孤凉。
霍青鱼的身上有伤,但小孩没了,他也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干脆坐在路旁,踩着地面上一块石头,解开缠手,一圈一圈的重新绕好。
远远的,一道孤清肃杀的身影打破了这一片宁静,玄机一人一枪踏着日影而来,脸上有厮杀过后的疲惫。
白马见到她的踪影时,显然有些激动。
她走到霍青鱼跟前的时候,扫了一眼,最后目光停落在那堆零件上,以及……那件人皮上。
是那个小孩的皮囊。
就像是脱下来的一件衣服,拦腰截断,上面还留有诛邪司的利爪抓痕,此刻那件“衣服”就如此了无生机的堆放在路边,丝毫看不出在这之前,还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