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静坐于青瓦上,一双琉璃似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刚才玄机他们三人所站立的地方。
风吹过炊烟,那灰白掠过狸奴那双琉璃珠子样的眼,如同掠过水面,荡起了一丝微微的痕漾。才见这白猫儿口吐人言,难以置信地轻道了一句:“地下城的动静,不是叶轻驰造成的?”
“难道,他真的回诛邪司了?”
不待多时,白猫就弓起了身子,伸了一个拦腰之后,腿脚矫健地朝着远处的房屋跳跃奔跑而去,很快,一排排坐落的房屋上就再也不见那只通体白色的猫儿了。
白猫一路往东去,朝着皇城的后面直去。
诛邪司素有皇城背枕之称,其宏壮巍峨,小九已经偷偷在这边徘徊看了不下几十次了。
每一次从远处的房屋上抬头仰望偷窥这座诛邪司的时候,都有一种难以言喻,如同大山压迫在心头的感觉,直往她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天敌的克制,小九心想着。
以往,她总是会偷偷地在这周边徘徊,本身也不敢靠得这边太近。即便是身上有佩戴从不荒山带出来的红石,以此干扰诛邪司的“飞舆”追踪,但到底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可如今不同,小九必须亲自前来确定一趟,叶轻驰究竟是不是真的回到这里来。
如果是……诛邪司将如何处置他?
这么一想着,小九暗自咬牙,起身来朝着那银勾铁勒的诛邪司后面奔跳过去,从外人的角度看来,这不过是周围流浪的一只猫儿跳进了诛邪司的后头去。
谁也不会想到,会有械猫,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潜入诛邪司。
即便此时外头日光大盛,但诛邪司内威严森罗,始终给人一种头悬利剑的感觉。时而有接任务出去的诛邪师出去,也有结任务归来的。
进出有序,从无差错。
而此刻,在司衙门特制的牢房中,一架模样被摧毁得看不清楚原来模样的械人被吊在当处,一双手掌的骨架被吸在磁石上,无法动弹。
后方,有能烧熔一切钢铁的大熔炉在汩汩冒着橙色透明的气泡,无数台鼓气的风箱日夜劳作,从不停歇。
而被磁石吸附着无法动弹的那架械人骨架,甚至连一层皮囊都没有,或许早先是有的,但是在经过长途跋涉,风吹日晒下,早已经破败剥落,只剩下里面断的断,折的折的一堆凌乱钢骨。
还有那头颅,颅里线路错杂,也有断裂无法启用的,最是显眼处,就是这架械人的头颅上,一边的眼窝已经被打得凹陷进去,大半张脸都失去了原本的弧度。
不单脸部凹陷,就连胸腔处、肋骨处,还有后面的几根脊椎全部断裂,又重新胡乱瞎撑着起来,能撑到今天的这一步,也算是这架械人的奇迹了。
“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就回来了?”苍老年迈的声音从这牢里深处传来,声音没有不悦之处,但也没有多少开心的样子。
云仆大人在第一眼见到这架械人归来的时候,差点都认不出来这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
听到这声音,那副半边脸凹陷进去的械人微微抬起头,只剩下一只眼洞的眼茫然地四顾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许久之后,破损凹陷到了极致的械人似乎想从记忆中汲取还记得的那部分,最后只讷讷开口,说了一句:“诛,诛邪!”
**作者寄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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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难为了你,成这德行了,还不忘诛邪!”
云仆走到这架破损凹陷得厉害的械人身边去,伸出手想像以往习惯的那样按在它肩上,可这械人骨架上下就没有一处能落掌的地方。
停顿了一会之后,云仆干脆将手放在牢房的另一边,轻轻地拨弄了下里面暗置的开关,“啪”的一声磁吸转了个极,原本被吸在上面的骨架械人落在了地上。
械人尚且有些茫然,但看着云仆的时候,空洞的眼眶里似乎找到了某个专注的点,一直跟随着。
“轻驰啊,本来你心思最纯粹,也无朝中任何势力插手。整个衙门司里,唯有你让老夫是最放心的,可你偏偏最后落成了这副模样。”
叶轻驰!
骨架凹陷进去的械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歪斜了一下头,似乎想从仅有的、错乱的记忆中寻找这个名字的印记。
云仆继续说着,“不荒山之行,诛邪司全军覆没,你身为流风营首领,难逃追责。可你现在这副模样,再大的责罚,无非当场诛杀,就像其他械人一样,最后投入这滚滚熔炉中,也就一了百了了。”
云仆的话,也不知道现在的叶轻驰能听进去多少,它只时而茫然,时而专注地听着云仆说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