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
死便死吧!
寇天官心想,横竖他应承灵女的孩子,早活不成了,如此也不算失了承诺吧?
骏马跃过荒草,哒哒前行,他没有因为体内的痛楚而放下脚步,反而更加地视死如归,策马扬鞭,一声“驾”。
马啸西风,跃过荒野碑。
预想中撕裂的疼痛仍在继续,但……寇天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没有裂开,没有鲜血。
只有肺腑止不住翻滚撕裂的疼,他一口鲜血朝着马头喷了出去,也在这一刻,马背颠簸,一直贴在他怀里的婴儿,忽然“哇”地一声啼哭了起来。
婴孩的哭声,如同打破无尽长夜的一道曙光。
寇天官收缰停了下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那个仍旧满脸通红的孩子,但他此刻却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哭着。
寇天官想笑,但却忍不住泪落了下来,“你原来没死呀!”说着,他似乎对绝望的人生多了一丝寄望,呼吸间肺腑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寇天官看向背后,界碑远远地,依稀还能看到一点点的黑影立于天地间。他再看看怀里不断啼哭的婴儿,寇天官伸出一只手将这孩子小心翼翼地护住。
“你看,咱越过界碑了。”说罢,他再度策马,天高地远了。
唯独身后的村民,在临近界碑的时候,便有人开始肌肤离开,血流如注了,纷纷在界碑之前停下了追来的脚步。
唯独李瑶之的马,仍旧一往直前。
他看到的了,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寇天官越过界碑而去的,他此刻也拼命地按捺住从内脏到肌肤崩裂的痛楚,哪怕脸上的肌肤裂出半寸深,他仍旧咬着牙撑。
可世代的诅咒,他哪里能这么撑。
直到撑不住的那一刻,他终于一个忍不住从马背上翻滚了下来。抬头看的时候,巍巍界碑仍旧耸立在跟前,偌大的界碑永远是他无法跨越的屏障。
李瑶之不服,他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直指那道界碑,第一次如此仰天咆哮。
“为什么,寇天官能走出不荒山,而我不能?”
风过,巍巍碑不语。
**作者寄语:**天官篇到此结束。本来不想花费这么多时间来写寇天官的,但天官篇补起了很多之前埋的隐线,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写,一些之前没有写明的线在这里基本都写清楚了,接下来咱继续,欧耶!
第一百零一章 我是宣姬
===============================
父亲未曾怨恨过,临走之时,还斩杀了宣姬在村子里留下的械人,从年幼开始,寇天官便开始教育自己,终有一日,诛尽天下邪。
寇占星靠着冰冷的界碑,仰着头看向天上。“老头一生,肆意张扬,不将生死事看在眼里,去过荒原远漠,也去过上阳京畿,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时间不够他再去一趟北边。终其一生都在斩邪,在研究它们,留下了天官两册给我。”
寇占星忽然有某种恍惚错觉,似乎他此刻也在看着当年父亲离开时候的那片天,“临死时,四十不到,大夫说心脉衰竭,油尽灯枯。”
周围风声越甚,呼啸着几乎要掩盖过寇占星的声音,从远及近,诸邪大步跨来的震动,声响越来越近,几乎要将界碑给震碎不可。
但霍青鱼却听得真切。那是一种二十年便存在于不荒山的声音了,来自过往,来自当年第一个与“邪”对抗的人的过往。
寇占星尤然记得父亲临死前的模样,尤为可怖。
父亲虽然用钢铁改造了体格,但却更加对比得原本人类的内脏的微弱不堪,再加上他强行冲出诅咒之地,肝脏肺腑更加比常人衰竭得快。
在临死前些年的时候,父亲已经开始从内腐烂出去了。连说话的时候都从口中胸腔里透出腐朽腐烂的气息来,极其难闻。
但步向死亡的脚步并不能影响他的开心,是真的开心。因为李瑶之登基后不久就下达天子令,成立诛邪司,普天之下:诛邪!
“老头口口声声念着少主幡然醒悟了,终于看清楚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了。不过就是登上皇位的人开始清算旧账了,兔死狗烹的时候到了而已。”寇占星伸出手,用指尖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弹出一颗悲凉的水珠儿,带着某种讽刺。
“不过就是,狗咬狗的时候到了而已,他开心个屁!”寇占星大口吸着这深夜的冷空气,说着嘲讽自家老头的话,但嘲讽归嘲讽,不妨碍他对老头的敬仰。
“二十年前,这里就已经发生过这么多事了吗?”霍青鱼长呼一声,最让他讶异的是母亲,原来在当年就已经受过这么多的痛苦。
难怪她恨邪,难怪她恨宣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