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寒枪皆落地。
沙尘湮没寒枪,覆盖过眼睑,玄机依旧难以动弹,甚至连颈部后面的伤都多了几分牵扯,连接着颈椎骨架处的零件,明显停顿了一下,继而又快速运转。
细小的齿轮挨着齿轮,轴承轮转之间,开始以自毁似的速度运转,骨骼在灼热,几欲燃烧,甚至就连连接在耳蜗处的听声器,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呲呲,呲呲地,散发着声音,这是一种外人听不见的声音,唯有玄机的耳蜗内不断的回旋着这些预示着损坏的声音。
时而起伏,时而尖锐,以穿透耳膜与灵魂的声响在玄机的机械体内不断充斥着,穿刺着,声响越发的尖锐。
在这尖锐声中,玄机只能直着目光,落在自己苍白如死的手上,指尖被黄沙轻覆,更添了颓唐无力。
只是,在这耳蜗里不断传来的尖锐声响之中,那败落的零件似乎影响到全身的骨骼。她倒下的目光所触及之处,是细小的沙堆没过眼际,好似沙丘连绵在眼前。
顺着目光所去,垂覆的拇指以着玄机自己能感受得到的幅度,轻微一跳。
可,也仅仅如此。
尖锐的声音被隔绝在体内。
尘风之外,倒地的械人唯有倒在地上,侧着目,眼睁睁地看着杀戮者浑身钢刃张开,以必杀之势朝她冲来。
这一击,玄机怕是自己也知道,难以招架的,她根本就挣脱不开李瑶之的指令,这是身为械人最为致命的死穴。
只能迎接命运,迎接即将彻底销毁的自己。
呵呵,甚至她连闭眼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眼前,闪过杀戮者飞奔而来的脚踝骨架,烧得晶黑的骨骼给人森然的错觉,她能感受到来自仿生皮上的凛然凌厉,那种割裂感的袭来。
是钢刃破风而来,先是冷锋的杀意荡来,接下来,就该是钢刃割破血肉了吧!
凌厉的刀锋没有预期而来,在杀意落下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闪亮干净的刀锋自眼前斜斜地挡来,恰好抵住了杀戮者黝黑并冒着热浪的刀锋。
玄机斜倚的目光,清楚的看到横在自己眼前的那柄刀锋,上镌“雄狮”二字!
雄狮!
雄狮啊!
在这一刻,看到这把长刀,竟让她受死的心忽然波澜壮阔、热泪盈眶了起来。
霍青鱼横刀在玄机跟前,抵住杀戮者需要颇费心力,他甚至没能低头去看玄机伤得怎么样了,唯有在挥开杀戮者的同时,用刀柄一挑。
玄机被挑得翻出老远,侧卧沙间。
身子侧卧在沙间,玄机只觉得身体里的零件又松动了许多,在耳蜗里传荡的声音越发的令人难耐了,已然开始听不见外头风沙怒吼的声音了。
睨着沙丘连绵,侧卧间只看到霍青鱼的身影来回,手里的雄狮刀挑一线,横扫千军,死死的护在了玄机跟前,不让杀戮者再前进一步。
这一刻的安全,玄机竟不曾质疑。
望将霍青鱼的身影,她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似的,竟有种刹那蜕变的错觉。
不再是霍家村游走的无忧少年,也不再是人与械泾渭分明的人类,在这一刻他像是在红崖里将灵魂刻在那里了,沉重且厚实。
才一夜,一场风沙吹未尽,他竟这般顶天立地。
可是,被霍青鱼这么一挑动,耳蜗里零件鼓噪的膜片像是随时要鼓破似的,尖锐刺耳的声响不绝,刺痛得几欲贯穿整个头颅。
玄机在这声音之下的苦苦挣扎着,开始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逼落。
她知道,这是零件大幅度受损导致。
玄机屏住呼吸想要尽力的平抚下这穿刺力强透的声音,深觉眼眶几乎要撕裂了的那一刻,她忽然发现……目光能够转移了。
手指一动。
玄机的心几乎要漏了半拍,在此声音就要刺破耳膜,自己即将忍受不住这股穿刺的痛时,压覆在沙间的手忽然搐了一下,又一下……
最终,她像是从冰雪洪流中将自己这只手抽回来似的,一下子崩得太紧,一下子又忽然断了,她整个人忽然翻倒了一圈。
“啊!”撕心裂肺的痛楚声,伴随着的是右手能动了,玄机整个人趴在地上,唯有能动的右手不断的撑着,想要起身。
刺裂的声音,不断的在体内干扰着,在一寸寸的试着尝试挣脱这道指令的钳制。
可前方,李瑶之的身影却尤然在前,“他居然来了。”
玄机知道他在说霍青鱼。
李瑶之又轻笑了一声,“和我真像啊,当年,我也曾如此拼过命。”
玄机用力屏息,想要继续突破,可是耳畔边上却似乎能够在尖锐穿刺的声音中,听到李瑶之的指令声音。
那是一种自心底传达过来的命令,机械与芯片的契合度,高度配合着指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