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廊,她思绪难平,原来她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他的世界和她完全两个天地,而她根本没想过要走进他的世界。
当年那一眼也或许只是错觉,仙生漫长清冷太久,错把好奇当做心动,又将对现实的逃避曲解为意难平。
画音居内,化羽依然在昏睡中。此时,他呼吸顺畅,面色也逐渐红润。
尙轻看着那张青涩的脸,心中万千滋味。
……
清晨,从梦中醒来,化羽感到浑身又清爽了不少。
这些天在画音居养伤,让他认识了尙轻温柔细致的一面。从最初的迷迷糊糊,到清醒后的诚惶诚恐,再到后来的泰然处之。
化羽看着窗外的几根翠竹,墨羽阁难得见这种带着生机的颜色。他不禁想起那日误闯的山水世界,以及偶遇尙轻的情景,还有重伤昏迷时,魂魄游离之际似乎也是尙轻将他抱在怀里?
想到这些,化羽一时脸红心跳,正难为情之时,就听一个声音道:“看来好得差不多了!”
就见尙轻斜靠在廊柱上,侧着脸正看着自己。
目光交错那一霎,化羽心头突然一颤,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想要避开对方的目光。
“师叔,早。”
尙轻愣了下,记忆中的化羽几时有过这般规规矩矩的模样?于是半打趣地回了句:
“怎么,打阎罗殿走过一遭,连性子都转了?”
却见化羽依旧恭顺道:“之前是我不懂事,在师叔面前多有唐突,还请师叔见谅。”
尙轻直起身子,抱着膀子看着化羽乐了。
化羽抬起眼皮瞄了尙轻一眼,竟然看到她在笑。一阵晨风吹过,几缕发丝拂过她的脸颊,清新中竟也有些许的妩媚。
不对不对,一定是自己眼花,冷面姑婆怎么会笑?还笑得这样好看!
此时,却听尙轻问了句:“后悔吗?”
“什么?”
“我说,那天你站出来扛下所有事,后悔了吗?”
化羽晃过神,记忆浮上心头,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也在提醒他那天经历的一切。
他撇了下嘴,“怎么不后悔?要知能要了我半条命,当时就该好好求饶,说什么硬话?就该趴地上,抱着他腿哭着求。”
这语气,这神情,这才是化羽嘛!尙轻看着他竟不觉又浅笑了一下。
妈呀,她不是又笑了吧?这一会儿的工夫就笑了两次。化羽心里一阵慌张。
“早知如此,你就不该站出来。”
“那我不站出来,你怎么办?”
“那也是我的事,本就和你无关。”
“怎能说和我无关?我要不跟着你,或许也不会闹出动静。反倒是我先妨碍了你。总之,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哪有让女人挡的道理?”
眼前这张脸分明稚气未脱,却又活脱脱小小男子汉的模样,已经不自知地散发着魅力。
“你就不问我去那里做什么。万一帮错了人?”
“我不管,我这人就是护短!再说,你也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
“哎呀,总之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那天在飞仙厅,我一句话也没说,你不怨恨吗?”
“当时那种情形,几位阁主说话都不管用,你又能怎样?而且,我知你听命于燕翔,既然他为了自保能舍弃我,倘若没有我,那日被那样对待的就会是你。所以,要说恨也是恨他!”
原来,那天自己没有看错,化羽眼神中的怜惜是真的。他一定觉得自己追随那样冷酷无情的人下场定也好不到哪里。
“其实,燕阁主并非你想的铁石心肠。你这条命就是他救的。不仅如此,为了救你他损耗了大半修为,却只能瞒着无名居那边。其中缘由我现在还不能同你细说。但请相信我,如果这世上有谁最想护你无恙,那便是他!”
单就这话的内容,化羽不信,可这说话的人是尙轻,又让他止不住想信,于是脱口:
“当真?”
尙轻认真且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为何?他甚至不曾教过我。”
“你那天说有句话叫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天底下,哪有父亲不疼惜孩子的?”
尙轻本想为日后他们父子相认做个铺垫,不想化羽随即回道:“我亲爹就不疼惜孩子!”
尙轻微惊,没料到化羽的反应如此直接。
“可你说过你不曾见过你的父亲?”
“就是啊。要是疼惜孩子会抛妻弃子,音信全无吗?”
他这话说的没错,想自己那日痛斥燕翔时可比这激烈多了。尙轻想着竟不觉又笑了下。
“怎么,我说的不对?”
“说的对,很对!若有一日你见到他,就这般问他!”
尙轻的目光扫过化羽的眉眼,少年的眼眸似星辰像大海,也如六百年前她曾遇见的那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