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日,让苍奈在我身边。”鬼幽夜说着,轻轻闭上眼睛。
九善在一旁便不再多语。
化羽站在门外,思绪梳理着这两日发生的每一件事。
既然已经决定留下,那么这第一件事不妨就从查明那个季香的幕后主子开始。她的主子不是让她留意自己吗,正好顺水推舟跟她“熟络”起来。另外,这寝殿周围的侍从仆役们也该尽快和他们打成一片,里面保不齐藏着多少眼线,看自己怎么一个个把他们给揪出来!
第二天一早朝会,鬼幽夜让化羽站在她王座下手位,整个大殿一览无余。
化羽这才知道,夜王的朝会上侍从是不能上殿的,像九善这样的只能在后殿候着。能够在殿上有一席之地的都是在职官员,像夜王身侧就有书记官、传旨官。
故而,化羽的出现引来一众官员齐刷刷的目光注视,但是并未有人因此发声。
化羽趁机将大殿上的各位扫视一遍。前面这些按顺序陈列的座椅上坐着的应该都是重臣,后面列队站着的是一些年轻官吏。
他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不是都卫长吗?整个殿上最年轻,看着最顺眼的就属他了。
化羽想起昨天傍晚又遇到如茉,对自己极尽讨好,在耳边絮叨了好一会儿。
她说给王上当贴身护卫前途不可限量,最多三年五载必遭提拔,还说王上的上一个贴身护卫做了不到两年就擢升了都卫长,日后定是还要高升。
原来那个人就是鬼幽夜的上一任贴身护卫,化羽心中暗道。
朝会首先讨论了几个官吏的罢黜或者迁升,然后是新的铜矿开采权的纷争问题,接着是岁献皇帝陛下的礼单。
化羽发现,无论大事小情,这位女殿下几乎都无法决断,她的话语权已经被属下臣子们截胡殆尽,期间各位权贵尤唯头把座椅上的云将军马首是瞻。
轮到河运工程的议题了。
那个云将军再次带头反对,“修建运河工程浩大,劳民伤财。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鬼幽夜征求其他人的意见,竟无人支持。
她停顿了一下,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河运工程的确需要投入颇多,但建成以后,南北相通,对北地子民来说受益也将颇丰。所以,本王希望诸位再权衡考量一下。”
“王上,”云慎行起身道,“属下明白您的意思。南北水上贯通,对商贸往来的确有益。可是,水上通道一旦打通,能够往来无阻的可就不止货物。我北地等于对外敞开了大门。我族长久以来一直所求的太平无争极有可能因此打破。所以,属下绝对不会赞成此举。”
说着,他向前跨了一步,拱手道:“王上,如今我北地一方民生安乐,万事足矣。须知天下许多祸患皆出自‘贪心’二字。”
朝会结束,众人依照品阶逐一散去。
云拓退出殿外,却见云慎行并未远去,似乎是在等着自己。他本有意避闪,还是被云慎行一个箭步拦住去路。
“怎么,我今日又哪句话说的不合你心意了?”
云拓抬头看着父亲,嘴角微微挑了下,“哪里话,今日大人在殿上所言句句精妙。尤其是那句‘须知天下许多祸患皆出自贪心二字’,尤为振聋发聩。”
说罢,将该有的礼数施到,便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云慎行看着他的背影只是轻叹一声。
他们二人一个拒绝沟通,一个不愿解释,每每相遇多是以这种画面收场。
大殿一下子空寂下来。
鬼幽夜站起身,脱掉珠冕重重地摔在地上。从地板上飞溅起的珍珠被化羽一把抓在掌心。
鬼幽夜抬眼看着他,冷冷地问道:“你怎么还在?”
化羽声音平静,“王上没有令我退下。”
鬼幽夜靠在王座上,有气无力道:“上来说话。”
化羽走上王座,站在鬼幽夜的斜前方看着她。
“你都看到了,这就是我的朝会,我的属下,没有一个听我的。”
化羽不想糊弄鬼幽夜,他想帮她,不止流于表面,“你是想让他们对你唯命是从,还是做出正确的决定?”
鬼幽夜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也的确从未有人如此问过她。但是,奇怪,听到这样的话她并不觉得生气,反而顺着这个问题在思考。是啊,自己想要的结果应该是什么呢?
化羽却接着说道,“其实,许多问题未必有真正的对错之分,只不过身处的立场不同,人们习惯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就像最后的河运问题,我猜向你提出此建议的是主管农商的官吏吧?但他位卑言轻,又生性胆小。”
鬼幽夜的目光转向化羽,她的眼神说明猜测正确,“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