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气,栀子花的信息素掩盖一屋子的臭味。
“少特么给我装!我妈走那会,她说得多难听!你怎么不说死者为重?!”
声音一出,祠堂又冷寂下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程纾记忆忽然回到十几年前,具体是十几年,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很冷很冷。
好像也是一个新年。
大伯母徐知蕴尸体被带回来那天,徐家、宋家还有程家的人挤满程家小小祠堂。
那会他很小,只听他妈说,被拖回来的大伯母后颈都被挖烂了。
据说人没被糟蹋,只是身躯不算完整。
他懵懵懂懂在祠堂冬青树下,撞见不比他大多少的程烬。
雪下得很大,那会程烬很瘦,在雪天中,更是瘦得触目惊心。
他喊一句:“哥哥。”
他本以为程烬会哭,但是——
程烬只是揉了揉发红的眼,没哭。
笑笑说:“天有点冷,我们回屋去。”
记忆散去,程纾回望程烬,冲着门边佣人说。
“有点冷,把门合上。”
门外,是冷清的新年。
程卫国抿着嘴,一言不发。
对上程烬,他总是要低一头的。
程烬望着程老太太尸体,心跳极快,忽然脑海里闪过阮绪冷冰冰的脸,慢慢才缓下来。
他艰难地坐在一边矮凳上,程纾递来烟,他看了一会儿,摇头拒绝。
“阮绪那边我通知了,十分钟就到这。”程纾知道他心中魔障。
程烬垂眸看着自己发颤的手,微微仰头,闭上眼,感受这一屋冷气,叹口气。
阮绪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来时,萧煜还说了一句玩笑话。
“今年是白虎当道,大煞,指定不顺!”
当时他还反驳,“活在二十一世纪,只信财神,不信其他。”
看见程家祠堂冷冰冰的,他都愣了一下。
上年纪的脸不少,但属于程烬家这一脉的,居然就只有他爸了。
“哥,嫂子来了。”程纾碰了碰眯眼打盹的程烬。
程烬转转脖子,侧头看着风尘仆仆的阮绪。
嗓音沙哑:“你来了。”
程烬抿唇沉默,过了片刻才说:“吃饭没?”
程烬摇头。
他这一天就和游砚在茶楼吃点,一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萧煜来时,把手里的乌鸡汤递给他。
“阮先生让带的,怕你饿了。”
程烬坐在小矮凳上,眼睛亮亮的看着阮绪。
小声说一句:“谢谢。”
阮绪避开他目光,转身走出去。
程卫国见不得程烬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鼻腔里冷哼出来。
没出息的东西!
一碗不值钱的鸡汤,这副德行!
看着程烬小口喝着鸡汤,程纾一脸歉意。
“对不住啊,都忘问你吃饭没!”
程烬摇摇头,“也不饿,你忙,没事。”
随后安静的喝着鸡汤。
程纾忽然脑子一烫,他这个堂哥能对平平无奇的阮绪那般执着,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个从出生就不被期待的人,看见一抹救赎自己的光明。
是坦然放手?还是拼命攥住?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
第77章 谭骁出事了
喝完鸡汤后,他坐在凳子上看了一会儿他奶奶尸体。
随后出去,发现阮绪站在竹篱笆前,盯着一捧干枯的栀子花出神。
程烬走在他身后,伸手环住他腰,很温柔:“想咱妈了?”
阮绪顿一下,视线从栀子花上移开。
“没有。”
程烬笑笑,“那你发什么呆?”
“祠堂里种满了栀子花,但没一株活下来的。”阮绪眼皮都没动,指着面前一盆。
说:“这株,还上了肥料和保温层,依旧没活下来。”
程烬神色微动,心里有些抽痛,好半晌才说。
“我奶奶最讨厌栀子花,她最爱种一株,就弄死一株,你说的这些保护,只是加快它死去罢了。”
冷风黑夜中,阮绪忽然说不出一句话,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程烬忽然笑起来,揉着他腰,“死就死了呗,活不下来不怪谁。”
等程纾主持大局,把丧事处理清楚,已经是十一点钟。
阮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萧煜说得对,今年很不顺。
新年第一天,他就熬夜了!
程烬忽然腻歪起来,半搂着阮绪,当着一祠堂程家老老少少,咬着阮绪下巴。
声音低沉:“困了靠着我睡。”
!!!
阮绪眼睛陡然睁开,瞌睡都被吓醒了。
微微侧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程烬。
眼中仿佛在说,你在做什么?!
“咬你。”程烬诚实回答,随后眼神示意阮绪,自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