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越,我们不治了, 我想你奶奶了,我想去见她。”
可他做不到。
他注定是被丢弃的。十多年前被亲生父母丢弃,十多年后又被养育他的爷爷奶奶丢弃。
就连医生都在劝他放弃,因为迟迟找不到匹配的骨髓,他做的这些只是在做无用功。
可没人告诉他,他的亲人都走了,他要怎么办?
把他一个人丢在人世间,他该怎么活下去?
他像一个溺水的亡者,固执的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他知道这根稻草不能将他拉上岸,他终归要一个人溺亡。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万一呢?万一这根稻草真的可以把他拉上去呢?
他也知道,他的这些想法糟糕透了。他可以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可不想把他人也拉入这污浊的河道中。
特别是沈知意。
“沈知意……”他艰难的张了张嘴,一字一句道,“你的好我都记着,那些钱我也记着,我会还你……”
他顿了顿,闭着眼补充道,“双倍。”
沈知意愣住了,她松开宋时樾的衣服,往后退了一步。
她以为她是不一样的,可现在她才明白,那些她以为的好,都被少年划分得清清楚楚,记在本子上,就等着某一天还给她。
她发疯一般的把背上的书包扯了下来,暴力的拉开里面的拉链,拿出她宝贝了一路的东西。
她把银行卡狠狠的甩在他脸上,“还是吧?这个你要怎么还?”
信封被她扯散,露出里面粉红色厚厚的一叠,无数的纸币往少年的脸上砸,“这个你又要怎么还?这些……这些……你告诉我,你要怎么还?你有几条命还!”
粉色的纸币在宋时樾面前漫天飞舞,他透过飞扬的纸币,看到了沈知意的脸。
她好像瘦了,脸颊两侧鼓起的婴儿肥都消退了许多,显露出少女清瘦的脸庞,眼眶通红,泪水将纤长的眼睫打湿,湿漉漉的挂在眼睛上。
啪——
又是一叠纸币砸在他脸上,宋时樾被砸得侧了侧脸,耳边响起沈知意的声音。
“你去还啊,你不是很能耐吗?”
她的声音不是很大,略显凉薄的语调宛如六月的惊雷,狠狠的劈在宋时樾脑海里,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钱……
太多钱了。
狭小的杂物间里到处都飘现金,一眼望去全是粉色,这颜色刺激得宋时樾瞳孔猛地一缩。
这么多钱……
是哪里来的?
宋时樾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语气里不由自主的带上几分焦急。
“你这些钱哪里来的?”
“你管我哪里来的,跟你没关系。”沈知意挣开他的手,“反正你都决定去借高利贷了,还在乎这点小钱干什么。”
“沈知意!”宋时樾的手按住她的肩膀,眼睛死死盯着她,声音冷到仿佛带了冰。
“回答我的问题!”
啪!
回答他的是少女响亮的耳光。
宋时樾侧着头,左侧的脸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浅浅的血腥味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抬眼,就看见沈知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没由来的,他忽然感到了心慌。
“沈知意……”
沈知意伸手指着门口,冷冷道,“滚出去。”
宋时樾想伸手拉住她,结果被她转身躲开了。平日里少女那双爱笑的眼睛此刻敛去了一切光芒,黑沉沉的。
“你不是想撇清吗?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我家,你就是烂死在街上,被人卖到缅甸去我都不会管你一下!”
宋时樾站在原地,极其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耳朵仿佛失了聪,周遭的声音像潮水一般在他耳边缓缓退去,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无限的下沉、下沉……
沉入一片黑暗。
这明明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有道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和她撇清关系,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她大有光明的前程和更爱她的人。他就在他阴暗的世界里腐朽、烂成一团。
可她看向他的目光太冷了,在这如坠冰窖的目光里,他才惊觉,原来她的冷漠对他的杀伤力竟这般的大,大到他连张口说一个字的勇气都没有。
沈知意不想管他,她拽着他的手把他往门边拖。
“你不是要走吗?拿着你的东西赶紧滚,最好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