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是放在往常,却烛殷也不喜欢红鸦这么做,往往要说他一句,今日倒是奇怪,非但不言不语,连看也不看,真就当做没看见似的。
鹿邀走到先前堆着包的墙角,把手里的一堆给放下,扭头看见栾青半蹲在一边,虽说脸色不好,但手下却是在仔仔细细地帮他把墙角凌乱的包都给堆放整齐,果然,他在心底再次感叹一句,这三人中,虽然栾青的脸看起来最冷,但实际上最靠谱的人就是他了。
堆在最顶头的包不小心坠下来,他忙伸手去拦,刚一抬手,就被栾青的手臂给挡开,落下来的包很快复归原位,他收着胳膊,一抬头,还没来得及道谢,栾青已经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了,脸色黑的厉害。
鹿邀想了想,看栾青嘴唇微微煽动,再一看他的脸,明白他是在想办法恢复原状呢,这时候红鸦轻咳一声道,“这个得用水擦”。
这话就是直接承认了这恶作剧是他做的,眼看着栾青脸上怒色更盛,他一边出声求饶,一边装作看不见他脸色似的扭过头去,身子倒是一动不动,一点儿躲的意思都没有。
“……好了”,却烛殷终于发话了,他看了栾青一眼,脸上表情也忍不住变了变,刚欲开口命令红鸦给他恢复原状,就见鹿邀扯了扯栾青的衣袖,开口道,“我帮你擦吧”。
长在自己的脸上肯定不好擦,怎么擦拭说不准都会留下些痕迹来,此刻他正好无事,帮他也是顺理成章。
却烛殷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同时叫了一声‘栾青’。
栾青看他一眼,脸上还带着惊异神色,显然是没料到鹿邀会提出要帮他,正思索接下来该如何时手臂便被鹿邀不容置喙地拉走,再回过神来,整个人都做在了椅子上,面前正对一面镜子,只消一抬眼,就能看见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
横眉怒张,胡茬能扎死人,那两道浓眉简直像是被贴上去的两把刷子。
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握紧,他转过身,看见红鸦做了个鬼脸,气的连一旁自家君上黑着的一张脸都没看到。
“转过来一点儿”,鹿邀浸湿毛巾,微微弯下腰来,等栾青转过脸,才抬手试探性地擦上去。
“……”,栾青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连呼吸也一并暂且屏着。
里屋安静平和,外头的二人就不是如此了,红鸦看一眼身旁却烛殷的脸色,深觉自己今日这玩笑儿似乎是不该开,眼珠子一转,趁着没人注意,退出去了。
却烛殷一双眼盯着鹿邀不放,看了一会儿眉头皱起,坐下来不出声了。
栾青脸上的东西确实要用水洗,鹿邀原以为这用了术法的东西怎么着也得靠着术法解开,没想到红鸦到底还留着点良心,他脸上的两道粗眉和胡茬,摸着、看着都像是真的,可一用水就轻而易举被擦下来,完全擦干净也没费多少时间。
等到两人从屋里出来,栾青难得红了脸,低声道了谢,谁料一抬头,就看见却烛殷一张黑极的脸,登时身体一抖,后背冷汗狂流。
糟了糟了,千不该万不该,他怎么就随便答应让鹿邀帮自己。
鹿邀全然不知发生何事,见栾青站在原地不动弹,疑惑道,“你怎么不走了?”,他从他身后绕出来,一眼瞧见却烛殷,一看对方脸色,心道不对,便先一步走过去,仰着头把这人的脸给捧起来,“你脸色怎么又不好了?”。
却烛殷本还生气着,被他这么一碰,连生气也忘了,入目皆是鹿邀一双澄澈的眼,半晌才说了句,“我没事”。
栾青看到君上脸色变化莫测,只这么一句话,一个动作,就从风雨欲来,变成了晴空万里,心里一边感叹,一边觉着自己还是得靠着这机会先溜走。
便转身悄悄回了里屋,掀了窗户出去了。
“…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喜欢碰我了?”,却烛殷顾不得生气,看着鹿邀的脸,笑着双手把对方的手给拿下来,微微弯腰道,“不过我很喜欢”。
鹿邀刚才完全是心念一动就走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随便就把人的脸给捧起来,现在再回想,羞意就接连涌上来,他移开视线,挣开手,“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碰。
暖和的手从掌心溜走,却烛殷很是遗憾地叹口气,“我还以为你是来哄我的呢”。
这有什么好哄的?鹿邀实在疑惑,难不成自己是无意中做了什么错事?
却烛殷觑一眼他脸上的困惑神色,撑着下巴,长叹短叹接踵而来,“你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他眉目微吹,语气稍稍一沉,不知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的生气,“我看栾青才是有错”。
正在外头四处找红鸦那罪魁祸首的栾青打了个寒颤,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皱眉四处看看,才继续去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