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切湮没在黑暗里。
怎么了?
毛利兰警惕地盯着周围,双手握拳放在身前,微颤的瞳孔表现出她此刻的不安。
梦境要结束了吗?
鼻尖嗅到药物的苦涩气味,毛利兰迅速转身,看向气味传来的地方。
她看到了年长了一点的神里绫人,相比较刚刚才见到的还有些稚嫩的男孩模样,眼前的神里绫人已经称得上是少年了,他静立在床边,脸上的表情沉重认真。
毛利兰走近了一点,才惊讶地发现,床上躺着的正是不久前短暂出现过的神里家主。
那个曾经威严的家主此刻虚弱地躺在床上,满脸病容,苍白无力。
“绫人,最近的课业可有完成?晚餐可有吃饱?剑道可有进步?”神里家主语调虚浮,神色间难掩对长子的关切。
神里绫人一一回答,最后总结道:“父亲不用忧心,我和绫华一切都好。”
这是神里家主病倒的第三年。
这三年来,因为父亲病重而不得不过早面对外界的压力和家族的期许的少年人已经变了很多,他不再厌烦于繁重的学业,也不再浪费时间在偷闲玩耍上,只是拼尽全力地去变得更强。
立于神里绫人身侧的女人伸手揽过自己的孩子,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愧疚和忧色。
最后,神里家主也只是叹息般地说道:“绫人,你要记住,无论神里家变成什么样子,你仍就是我们的长子,是绫华的兄长,是神里家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那像是某种预兆,又或者是某种托付。
无意识地,毛利兰上前两步,想要阻止什么。
“是。”神里绫人沉稳地应声,向父母行礼辞行。
第64章 霜雪为剑
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这是由美国的一名工程师爱德华·墨菲提出的定理,被命名为墨菲定律。
毛利兰很讨厌这个定律,她的母亲是律师;父亲曾经是刑警,现在是侦探;她的挚友是千金小姐,受到绑架或者威胁都是家常便饭;她的恋人也是侦探,永远跑在追逐真相的道路上,甚至已经为了某件她毫无所知的案子失踪多日。
可以说,她所有重要的人从事的都不是什么令人安心的职业,而更让她不安乃至不甘的,则是她自己的无力。
迄今为止,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只能看着自己所爱的人陷入危险,而她却毫无办法,只能心焦地等待幸运的眷顾了。
而现在,处在这个名为过去的梦境中,她再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无力感。
不仅仅是源自于自己只能旁观的无力,更是从自己的友人,神里绫华身上感受到的无力。
神里家主病重的那一年,神里绫华九岁,在那之前,她还只是神里家备受宠爱的大小姐,父亲母亲、两位兄长和家仆下属无不宠爱着这位小公主,哪怕作为神里家的小姐,她依旧要面对繁重的课业,但那些课业也大多数只是培养她身为贵族小姐的气度,繁重却不算苛刻。
在课业之余,女孩也依旧可以缠着两位兄长玩耍,在母亲的带领下在庭院一边拍着手鞠,一边轻哼和歌。
但是,一夜之间,父亲病倒了,兄长身上的担子骤然加重,外界向这个开始摇晃的家族投来恶意的目光。
每一日,神里绫华依旧重复着此前的日子,只是不会再有兄长和母亲带着她玩耍,他们将她保护得很好,不让她接触到外界的尔虞我诈,只用在神里家的大宅里继续过着看似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不能给父母兄长添麻烦。”小小的女孩是这么想的,也很清楚自己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于是也只是非常懂事听话的不去打扰他们。
只是在课业上更加认真,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
神里家主病逝的那一年,神里绫华十二岁,在葬礼上,女孩茫然地被兄长牵着手,看着挂着虚假的面具的宾客们在神里家的宅邸里来来往往。
毛利兰就蹲在神里绫华身后,隔着岁月轻轻地拥住她。
她们什么也做不了。
“绫华。”已经十五岁的神里绫人看上去已经有了几分大人的样子,他的脸上没有多少悲伤,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沉重,他蹲下身,宽大的手掌覆在神里绫华的脑袋上,“回屋子里去吧,这里交给兄长,好吗?”
神里绫华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点细碎的呜咽,震颤的眼眸在扫到靠近的人影时被惊恐覆盖。
神里绫人立刻站了起来,将妹妹护在身后,冷着脸对上来人。
是谁?看着走进的中年男人,毛利兰疑惑,是神里家的亲戚吗?
“绫人啊,大哥走了我们也很伤心,但是别害怕,伯伯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们的。”神里家旁支的叔父慈爱地笑着,眯起的眼睛周围布满了贪婪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