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醒端着那碗凉粉哼哼两声算是回应,他推着车就要跟在洛煜欢身后往里走,不料她在门前停住了。
“对了。”洛煜欢没回头,她逗弄着奶狗,随口似的问他,“你之前在地上捡的那朵花呢?”
叶醒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随即朗笑道:“在我口袋里,师姐要看吗?”
洛煜欢停了会儿:“不用了。”
她转了个头,声音又高扬起来:“动作倒是快点儿,慢吞吞的磨蹭什么呢?”
说完,她几步就跨进去,再没管叶醒。
后门这边有个槛儿,叶醒没经验,不知道怎么把车弄进来。等他好不容易推着板车进门,洛煜欢早就不见了。
叶醒舒了口气。
借着擦汗的动作,他拍了拍裤子口袋。
那里很空,什么也没有。
4.
这个晚上,洛煜欢一个人跑去了武馆后山练拳。
从小到大,每回心情不好,她就一个人跑来这里练拳。
记得最初她不喜欢练武,觉得练武很累很疼,还为此哭过。偏偏她爹最讨厌孩子哭,她记忆中的每回哭闹,得到的都不是安慰,反而是更累更疼的锻炼。后来她就不闹了,只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父母亲生的。
这个想法被她爹知道后,气得又打了她一顿。那一次打得狠,若不是她娘拦下了,说不准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套拳打完,洛煜欢喘着粗气就靠着树坐下了。她拿起一个茶缸小口地喝。品茶是她娘教她的,算一算,也是她身上唯一靠近女孩子的一点。
“靠近女孩子?”
念着这个形容,洛煜欢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摇摇头,叹一口气。
“师姐叹什么气呢?”
叶醒从树后走出来。
洛煜欢毫不惊讶,她早发现了叶醒,只是觉得这后山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他在这儿也不妨碍她,懒得搭理罢了。倒是没想过他会出来同她搭话。
她眼也不抬:“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叶醒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透透风。”
怎么,武馆里呼吸困难?
洛煜欢扯了扯嘴角。
“晚饭时间去哪儿了?”
“我不过就出去了那么一小会儿,师姐居然发现了?”叶醒惊讶道,“我……”
洛煜欢淡定地放下茶缸:“不是我发现的,小师妹见你不在,问人来着。”
叶醒被噎了一噎,先前的兴致也淡了几分。
“也没什么,就是下午看见师姐捡回来一条狗,想到我从前栖身的街道上也有几条流浪狗,我们每晚睡在一起,说出来还真是有点儿情谊。想见了,就回去喂了喂。”
洛煜欢望他一眼:“栖身的街道?什么叫栖身的街道?听着跟流浪汉似的,我怎么记得你说你从前是个饭堂的伙计?”
“可不就是流浪汉吗?”叶醒自嘲地笑了笑,“说出来也没什么,进武馆的时候是我扯谎了。事实上,打我有记忆起我就是一个人,听说我是被爹妈扔出来的。但我爹妈是谁、他们为何扔我,我一概不晓得。”
“那你可真惨。”洛煜欢这么说着,语调却没有波澜。
没有安慰,没有嘲弄,只是干干巴巴的一句话。
夜风习习,他们静默地坐着。
许久以后,洛煜欢才开口:“我原以为我算惨的,但现在想想,我也不曾被赶出家门,和狗睡在一起。多谢你,我觉得好受了些。”
若不是晓得她说话就这风格,叶醒还真能被她气着。
他半开玩笑道:“你是成心的吗?”
“虽说我也觉得这话说出来有偏颇,对你不住,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以前一直觉得我爹我娘不喜欢我,他们只陪我到十六岁就离开了西安,去了我娘的家乡。我爹是洛家武馆的馆主,这武馆太大,他放不下,我娘当时情况不好,他也放不下。可他偏偏就能放下我。”
她仰头看天:“他将我当成了什么,除了练武,什么都不让我做。我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在挨打。分明我那时年纪也还不大,他怎么就那么放心,在给我找来了洪师父做帮手之后,就让我接手了武馆呢?他也不想想我会不会接不了,会不会被欺负,会不会糟蹋了他的心血。他就那么陪着我娘去了南方,一年也就回来看我一次。”
洛煜欢的语气太过平淡,淡得让人察觉不到一丝苦味。
可叶醒就是听出了几分心疼,他正想宽慰她几句,便听她继续说:“可听了你的遭遇之后,我觉得好多了。”
叶醒郁闷得心口疼。
“我也同我爹闹过,当时我被打得狠了,砸了一地东西,我爹气得抡起棍子打我。他说我真是辜负他,说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那天夜里躲在被子里哭,想起这句话,又气又委屈,一急,当真便上了房顶把瓦片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