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心里,突然塌了一块。
“对不起。”
温庭筠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嘴开开合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剩下这三个字。
“我不想听这三个字!”
“我不想我们最后只剩下这三个字!”
宋窈把桌上的灯盏和香炉打翻在地。
烛火熄灭,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不少,更显的宋窈的眸光闪烁,炯炯的落在温庭筠身上。
“幼薇。”
温庭筠眉头一直不曾舒展,看着抱着酒坛灌自己酒的宋窈,有些心疼。
“别废话!喝酒!”
宋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喜借酒浇愁。但是面对着温庭筠这张脸,她只想喝酒,只想一醉方休。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面对那些过去,那些心底深处自欺欺人的想法。
温庭筠沉默片刻,也抱起酒坛大口大口灌酒。
辛辣的酒滑过喉咙,似乎打通了全身的经脉,心底压抑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身体慢慢热的像是要烧起来。
宋窈率先喝完了一小坛酒,酒坛摔在地上碎成瓷片,宋窈眼神迷离,随意的抬手用袖子抹了抹嘴,很酣畅淋漓。
温庭筠也放下了空酒坛,不过面色如常,除了通红的脸,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同。
“师父,你陪我一起死好不好,没有年龄和身份,我们在一起。”
宋窈不知道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吐露内心真正的想法,一把抓住温庭筠的手,眼神可怜的望向温庭筠,她的指尖微凉,手心却热的很。
温庭筠愣了愣,随后点点头,“好。”
宋窈笑了,笑的很开心。
她扶着膝盖起身,又出去取了一坛酒。先给温庭筠到了一杯。
“喝。”
她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温庭筠将杯中的酒饮尽,总算舒展开笑容。
“师父,我们一起死。”
温庭筠反应过来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的时候,胸口像是被点了一把烈火,烧得慌,喉口有一股铁锈味,却什么也咳不出来。
宋窈捧着温庭筠的脸深情的吻上去。
宋窈的唇离开的时候,温庭筠喉口一紧,咳出一口浊血,沾脏了他白色的衣袍,随后沉沉的陷入长久的睡眠。
宋窈紧紧抱住温庭筠的尸体,把他放在床上,她自己踉踉跄跄将酒倒在地上,然后打翻了其他的烛火。
火从地面上慢慢窜了起来,宋窈已经也喝了毒酒躺在温庭筠身侧。
就这样死吧。我们一起。
后知后觉的人们灭了火,在屋子里发现两具焦尸,其中一具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串红豆。即使自己已经面目全非,红豆却安然无恙。
毕竟,他们还要,以线为引,归心似箭。
要一起回到这人世间,想着念着彼此。
第136章 双枝有树帝女香
帝都的冬天很冷,雪下了又下,红砖绿瓦,白雪映衬,屋檐下挂着冰凌,透明的雪水水滴答滴答的落入屋檐边的水缸里,晨光总是灰色的,枯枝就那么映在铁蓝色的天空里,梢头竟还有乌鸦在梳理羽毛。铁青色的光线和淡薄到没有的云层,衬着悲喜莫辨的心情,置身其中,有种压抑感。
但帝都的人向来是懂得享乐的,街上的行人稀疏,无事的人都到着戏楼里要一壶好茶,听一幕戏,好不惬意。
要说帝都的戏楼,可要数双枝阁。
双枝阁百年的盛誉,捧出了不少角儿,就如当下最红的名伶徐靥,一曲《帝女花》,唱响九州,多少人千里赶来帝都就为了听这一场戏。
徐靥的节目往往排在所有曲目中间,场子已经热起来,观众也不甚疲乏,效果往往最好,上一幕的小生下台,徐靥便穿着一身红的耀眼的戏服登台。
凤冠霞帔,风华绝代。
她的唱腔也是一绝,她着咿咿呀呀的唱着,门外却突然传来喧闹。
按理来说,戏一但开锣,便不许再进观众,今日倒是破了例,疏淡的光从门外照进,门口走进不少人来,走近了,才发现是一队穿着军装的军人,台下方才热火朝天的人瞬间噤了声。
战乱年代,穿军装的就像是恶鬼,今儿这个来了,明儿那个走了。无论是谁,遭殃的都是百姓,百姓视军人如豺狼也情有可原。
宋窈在台上微微皱眉。
却见领头那个人摆了摆手,他身后的人都放轻了动作,他自己也目不斜视的上了楼上的包厢,似乎还冲着台上的宋窈勾唇一笑,宋窈的戏没停,目光却也有意无意的看向那人,他在屏风后落座,挺拔的身影映在屏风上,随着烛火摇曳而有些摇晃,宋窈心中默念起一首诗,熠熠灯影处,信步一书生。
流年辗转后,相逢梵音中。
赌书明月下,痴语看青松。
晓寒霜未重,薄衾寄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