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 豺狼野心薄情郎抛妻弃子, 勾通外敌, 毁万顷粮田、刮民膏, 其恶行罄竹难书……”
浑厚响亮的男声在台上响起,引得人不由得驻足留神。
听了一会, 楼梯上忽然响起“咚咚”的脚步声,众人警惕地转头看去,便看见原先在二楼探头的妇人动作笨重地走了下来。
方才隔着一层纸窗遮挡,看不真切,这会子贺凌云总算是看清了对方的全貌。
这纸妇人不仅脸蛋圆滚滚的,就连身材也是这般,喜人的圆润。
不过总归是纸人,比血肉做的普通人要僵硬许多,行走间动作不大连贯,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即使是这样,也难掩其喜色。
离得近了,那妇人又咯咯笑了起来,“都傻站着做什么,快坐快坐!”热情的、充满了生机,三言两语间便生出了股亲和力。
“大……大姐。”斟酌了半晌,贺凌云终于从脑海中搜刮出一个合适的词语,客套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闻言,妇人的笑意不止,说出来的话却驴头不对马嘴:“新店开张,酒水全免,客官请好吧!”
得,白费功夫。
不过左右无事,眼前的又是个现成的线索,索性先看看这其中有何猫腻。众人也是这般想法,依言寻了处桌子坐了下来。
见状,纸妇人“咚咚”地转过身,从身后的长桌上取来一壶茶和五只碗,为几个人斟茶。
茶壶被热气烫得隐约有些变形,却不妨碍妇人赤手握住,颤颤巍巍地往下倾倒。
既然这是个“包打听茶楼”,那么必定离不了“听”字,而这屋子里唯二的声响便是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说书人。
那说书人愈发情绪高涨,嗓门也比先前要大上许多。
听了一会,萧涟评价了一句:“听起来是个负心汉的故事。”
苟二觑了他一眼,紧随其后道:“抛妻弃子,是个没良心的。”
桌边传来少年的轻咳声,贺凌云看向一旁无甚存在感的谢巧,忽然担忧起对方的身体来。
“你没事吧?”
怎么咳成这个样子,像是有旧疾一样。
谢巧垂着头兀自地咳着,闻言抬起左手,冲贺凌云摆了摆,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绯红的脸来。
“无妨,受了些风便这样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谢巧直起身来,平了平气息,露出一抹笑来。
贺凌云点点头,感慨于这孩子的心真大,动不动就咳嗽,别是个肺结核吧?
听了一会儿,木板拍案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说书人忽然收了声。整间屋子除了几人的呼吸声,再也不见其他声音。
一时间,茶楼内针落可闻。
桌面上摆放着五只茶碗,碗中清浅透亮的茶汤正往外冒着热气,不知为何,贺凌云的视线不由得被这一处牵住,盯得久了,那茶面上的水波忽然往外荡开,晕出圈圈涟漪来。
心中一惊,贺凌云急急抬起头,看向桌边的四人,只见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尤其是苟二,一张皱巴巴的脸上增了一分青白。
晃动的源头不是茶碗,而是源自脚下,一声紧接着一声的闷动声,细密地击打着众人的脚底。
“这是什么动静?”苟二悚然道。
“肯定不是什么好动静。”萧涟回了句废话。
苟二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薛青城站起身来,手指往剑身上一搭,大有管他是什么动静,来一个便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的架势。
忽然间,贺凌云觉得这纸造的城也没那么可怕了。
眼前有东西一晃而过,快得不可思议,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孱弱的谢巧忽然向后滑去,随后轻松一跃,飘然立于后排的桌面上。
而原本谢巧的座位,一张纸捏的凳子,已被一根尖锐的长刺扎穿。
这是根遍布倒刺、闪着阵阵寒意的长刺,若不是谢巧躲避得足够及时,恐怕此时被扎穿的就不是凳子,而是他的身体了。
少年静静地立于桌面之上,神色不显,单薄的身体如同一株雨中韧草,分明是经不住捶打的模样,却无端多了分肃杀的味道。
谢巧垂眉,视线轻飘飘地从长刺上掠过,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静了许久,终于有所动作了。”少年轻声道,漫不经心地掀开衣袍下摆,纵身跃了下来,稳稳地立在地上。
贺凌云眼皮微跳,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异样来。这个谢巧,绝不像他表面看上去这般人畜无害。
不容她多想,身后忽有疾风破空而来,众人大骇,薛青城掀起桌子便往后踢去。
不出意料,桌子背面被破开了许多口子,有许多长刺扎过,密密麻麻一片,数量惊人。
贺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