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云眉头轻挑,心道果真如此,她的原身本就是霸道的凌霄花,即使不直接化为原形,也可在这原生态的密林中发挥出巨大的效用。
这简直是老天追着喂饭吃的本领。
机会都摆到她面前了,那么她再不伸手接住,便是她不识好歹了。
闭上眼,感受着整片林子中的植株,耳侧嘈杂的雨声如同落在棉花上,静得几乎听不清了。
偌大的密林中,植株数量惊人,却不妨碍贺凌云准确地分辨出其中的不同之处。普通的、天生天长的野草和树木,年岁久远、生出灵智的灵植……以及,哭得凄厉的一株红姑。
找到了。
贺凌云骤然睁大眼睛,心脏因兴奋而止不住地激烈跳动。果不其然,红姑藏在密林深处,一处崖洞下的泉边。
红姑碰见雨水即哭果真不虚,哭得那样凄厉,若是耳朵不聋的,找到它只是时间问题。
在脑中准确地定下位置,贺凌云收起手心处的根系,站起身来。
雨还在不知疲倦的倾洒而下,早已将她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彻,衣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随着动作带起粗粝的摩擦感,透骨的凉意窜上脊梁,并不好受。
贺凌云轻叹了一声,决定速战速决。
虽做好了心里建设,贺凌云却低估了林子里的黑暗程度。
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无疑给她的寻宝增加了难度,她艰难地穿过植株重叠的林子,踩着横在路中央那湿滑无比、遍布青苔的巨大枯树干,提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走着,一不留神便是脚下打滑,险些翻滚下去,摔进遍布嶙峋怪石的溪流。
一路上险得很。几乎是把小命悬在裤腰带上,在尖刀上爬行。
然而还是出了岔子。
在距离红姑所在地不过隔了一条溪流的距离,贺凌云遇见了灵兽。
此时的雨势小了许多,红姑的哭声凄凄惨惨,犹在耳畔。而灵兽就横亘在面前,一大一小,刚好两只。
大的形似狼,通体雪白,毛发被雨水冲刷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浑身紧绷且发达的肌肉线条,一对火瞳在黑暗中发着光,片刻不眨地盯住对面的灵兽。
对面的是只有巴掌大的蝴蝶,脆弱、不堪忍受雨水的拍打,身躯摇摇欲坠,却美得惊心动魄。
贺凌云见过许多蝴蝶,却唯独没见过如眼前这只,暗夜精灵似的绿蝶。半透明的巨大翅膀在雨中忽闪,每每扇动,都会带起一片流萤。
贺凌云静悄悄地躲在树后,看着面前互相对峙的灵兽。
体形相差悬殊的两只灵兽不知因何原因,在这大雨下如此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秒便会打起来。
形似狼的灵兽屈起前腿,身体微微弓起,如崩到极致的弓,这是即将发出攻击的信号。
一声饱含威胁的低吼自喉咙中溢出,灵力随之四散,将落下的雨水都激荡开来,随后,这灵兽便如离弦之箭,往那灵蝶身上扑去。
这灵蝶虽不似猛兽凶猛,却胜在动作灵敏,只需扑闪着翅膀,便可轻松躲过那灵兽的利爪。
贺凌云不解,灵蝶分明有保命的本事,为何还在与这灵兽纠缠,还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很快,贺凌云便从中发现了端倪。那白毛灵兽的身下,挟着一颗圆滚滚的珠子,正向外发出绿幽幽的光。
而灵蝶左避右闪,行动中透出不易察觉的焦灼,身体歪斜着、试探地往白毛灵兽的下盘冲去。
真是不要命了!
纵然身形比普通蝴蝶要大上许多,可在那两人高的巨兽面前根本不够看的,简直是蚍蜉撼大树,螳臂挡车。
抛开其他可能,便剩下最后一个答案——白毛灵兽抢走了属于灵蝶的东西。
贺凌云手指嵌入树皮之中,沉默地、忍耐着心中的愤怒。她什么也做不了,或者说,她愿意去做,却无法承担后果,心中兀自唾弃自己的软弱,又暗中生出一股狠意。若是自己再变得强些,便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替那弱势一方出头,夺回本该属于它的东西。
而今贺凌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蝶不要命地从白毛灵兽锋利的爪间穿过,接着撞向对方柔软的腹部。
力量应当足够强大,否则那灵兽也不会发出短促的嘶吼声。
只可惜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故事在一开始便已拟好了走向,万般挣扎到最后也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雨势渐收,淅淅沥沥地落在枯叶上,贺凌云揩了把脸上的雨水,发出轻轻的叹息。
灵蝶倒于猛兽爪下,不曾发出一丁点声音,宣告着它沉默的死亡。
这场景如一把钝刀往贺凌云的心中剜去,直至鲜血淋漓,痛意染上脊骨,掠起一身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