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云心中憋着股闷气,怎么也无法纾解,最终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目光沉沉的薛青城。
也不知这人是不是闲得慌,竟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贺凌云心头蓦地一跳,惊异的同时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二人沉默无言地对视许久,薛青城缓缓眨动双眼,最终妥协似地叹了一口气,“师妹是气得狠了?”
贺凌云不明白,他们与谢巧只不过是在须祢幻境中有过短暂的合作罢了,连他的底细是什么都不清楚,这会子却莫名其妙地和这人搭上了伙。
说她真生气吧,好似又没有必须生气的理由,可看着薛青城漫不经心的态度,她又控制不住地憋着股气。
“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师妹不敢有异议。”满腔的别扭最终化作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狭小的马车中。
闻漱偷偷掀开眼皮,看了眼气场锋利的小师妹,又看了眼同样清冷的大师兄,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很多余。
“互相利用也好,合作也罢,我会始终保证我们的利益在第一位,师妹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薛青城面无表情地说着惊世骇俗的话。
闻言,不仅是贺凌云,就连闻漱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贺凌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不然,为何一向态度强硬的薛青城会转了性子,向她服软?
“不……师兄你别这样,怪吓人的。”贺凌云搅着手中的衣带,感到浑身不在在,她这会就像是得理不饶人的娇蛮小姐,而薛青城就像是那个“府中伺候了自己十几年的贴身管家”,大有一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
而最可气的便是他都服了软了,却还是对先前的事避而不谈,谢巧同他二人单独在马车中时所谈之事是半点也不愿透露。
这哪里是把他们当自己人的模样?
“这车里闷热了许多,我还是出去喘口气罢。”闻漱冲僵持不下的二人露出腼腆的笑来,弓起身体往车外挪腾出去。
厚重的门帘被其掀开,露出外面绿油油的光景来,金色的阳光卷着灰尘滚进来,为车中增加了一分活气,同时也露出谢巧赶车的背影来。
少年屈起半条腿,撑着半边下巴,十分懒散的模样,看样子对自己的这份差事也不是十分满意。
不知谢巧从哪里找来的马车,这匹黑色彪壮的马儿跟吃了十袋饲料似的,卯足了劲往前狂奔,蹄下“踏踏”作响,闻漱小心翼翼地立在马车入口处,将门帘缓缓放下,自己则来到谢巧身旁坐下。
“怎么?里面闹起来了?”谢巧头也不抬道,似乎对闻漱的立场表示十分同情,言语中透着同为天涯可怜人的意思。
“谢公子别取笑我们了,专心赶路吧。”闻漱讪讪笑道,却掷出了把温柔刀。
闻言,谢巧轻笑了一声,兀自摇了摇头,手中的随手掰的细柳挠痒痒似地挥落在壮硕的马背之上。
得了信号,马匹愈发兴奋,埋头狂奔起来。
感受着面前的速度与激情,闻漱在心中有些后怕,得亏他寻了处开阔的地方稳当地坐了下来,否则他这一会说不定受不了颠簸从马车上摔下去。
车外无比喧嚣,车内却安静得像死了一样。贺凌云托着半边腮肉,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尴尬。
她的对面四平八稳地坐着个薛青城,闷葫芦似的一言不发,却独独盯着她,好似她脸上绣了朵花似的。
“师兄,我不气了还不行么?您能不能不要用这副神情盯着我……”贺凌云哭笑不得道。
从前她只知薛青城是个不善言辞的狠角色,不想他竟还有如此顽固的一面,简直是如剥开洋葱一样,一层又一层的,处处是惊喜。
只是这惊喜对于她来说真是怪瘆人的,感觉自己好似有把柄在对方手中似的。
闻言,薛青城终于错开视线,抱着怀中的长剑靠在车壁上。
二人静峙良久,薛青城终于开口道:“抱歉,吓到你了。”
贺凌云:“……那倒也没有。”
其实相较从前来说,现在的薛青城简直可以用改头换面来形容了,不仅多了分人性,甚至还给了她亲近的错觉。
真是怪哉。
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贺凌云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正事,“大师兄,我们此行寻找桃源的第一站在何处?方才我见你持有燕洲的地图,想来师兄心中已经有安排了吧?”
“不错。”
薛青城看了眼贺凌云,将怀中的羊皮地图掏了出来,在二人的眼皮子底下打开,指着图中央的一处楼阁图标道:“我们的第一站便去燕洲的中心地带——长宁坊。”
见状,贺凌云不解道:“桃源会藏匿在人口稠密的地方么,师兄此举可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