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面前老叟的嘴巴一开一合,似乎能听到他在讲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什么也听不明白。
周围仿佛有一层水膜,把他和世界隔开。
传来的声音,似乎都隔了一层。
他恍恍惚惚,眼前的景物好似走马观花,迷幻至极。
“道长、道长?”
林苏消失在了这里。
老叟正呼唤着眼前这陷入迷惘的道长,突然一个眼花,眼前之人就消失了。
这老叟顿时大惊失色。
刚才,他不是遇见鬼了吧?
老叟连忙抬头看天,火辣辣的太阳正悬挂在天空中。
怪哉,这青天白日,居然也能见鬼吗?
突然,老叟忽地想起一个传言。
那是他三十多年前听到的了。
据说那位鬼相晚年之所以寻仙问道,四处建立道观,乃是为了寻找他一位得道成仙而去的友人。
想着想着,老叟摇了摇头。
鬼神之说,虚无缥缈。
更何况,若那鬼相真有一位得道的友人,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连尸首,都四分五裂,无人收殓呢?
作者有话说:
“析言破律,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杀。作淫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行伪而坚,言伪而辩,学非而博,顺非而泽以疑众,杀。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此四诛者,不以听。凡执禁以齐众,不赦过。”出自《礼记》
第314章 游戏
林苏再次来到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雍朝京城。
风声呜咽, 杂草丛生,入目之处,皆是荒凉败落之景。
过去金碧辉煌的皇宫也没能经受得住战乱的洗礼, 早已被火烧得乌黑一片, 只剩下布满荒草和尘埃的断壁残垣。
林苏行走在皇宫之中,突然觉得无力。
杀死徐覃的人早就在这四十年里相继死去,他竟然连报复, 都找不到报复的对象。
只能无能地看着眼前这衰败的景色, 什么也挽回不了,什么也发泄不了。
人的生命, 在漫长的时光长河中,竟如蜉蝣般渺小,如尘埃般卑微。
舞榭歌台,人间繁华,故人的音容笑貌,早被雨打风吹去。
林苏在这京城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恍恍惚惚,迷惘迷茫,不知自己要去何处, 只能这样木然地、茫然地,一步一步走着。
这里是他初到京城时借宿的地方,他和明昭曾经拮据地生活在这里, 而现在,已经成为了野狗的家乡……这里是他过去被金龙卫关押的密牢, 他也是在这里与乞丐道士相识, 开启了修道的生涯, 而如今早已塌陷, 里面的空间早被碎石和泥土占据得密密实实……
这里是书坊、酒楼、客栈、猪肉铺,那里是馄饨摊……
看着看着,记忆从林苏的脑海深处涌了上来。
书坊的主人很是清高,一副谁也瞧不起的样子,却又总是把一些旧书赠予衣服洗得发白的书生;酒楼和客栈的伙计很是好客,恭维话总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蹦,两边的掌柜似乎是对头,一见面就横眉冷对;猪肉铺的屠夫长相凶恶,却出乎意料地是一个喜欢养小兔子的人……
馄饨摊的老板是个泼辣的寡妇,却有一手好厨艺,烧的馄饨让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林苏过去常常买她家的馄饨带给徐覃当夜宵,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起来,老板最大的愿望便是供养自己的独子读书,将来考科举,得知林苏有举人功名,便对他更热情了,尤其是在知道他买馄饨是给一位进士吃的之后,总是给他大分量……
突然,书坊老板拿着书卷念着“之乎者也”的样子消失了,酒楼和客栈的伙计在门前笑着招揽客人的身影消失了,猪肉铺屠夫拎着小兔子送给女儿的场景消失了,那馄饨摊老板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对儿子的期待、眼里闪着光芒的模样消失了……
大街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的人们,也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林苏眼里繁华的建筑,像是褪色的旧照片一样,开始泛黄,然后轰然倒塌,变成一片断壁残垣。
林苏穿过一条条破碎的街道,走过碎瓦片,跨过倒塌的柱梁,避过蜘蛛网,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宅子前。
徐府。
牌匾上面的两个字,早就因为三十多年的无人打理,而变得模糊灰暗。
和京城的其他地方相比,徐覃的府邸保存得很好,几乎没有遭受太多的毁坏。
据说,当初叛军攻入京城时,也想进徐府搜刮,但一靠近这阴森的府邸,心中就忍不住冒出一股寒意,手脚发抖,再加上徐覃身上的恐怖传说和他过去的积威,最终,叛军无人敢进入这个京城赫赫有名的鬼宅,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徐府,也因此得以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