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白致清便知道此二人定是刘、李两位书吏,迟到或者说缺席的应是赵巡检。
白致清勾唇浅笑心下了然,昨日见那路典史与高易的眉眼官司,他便知这其中定有故事,赵巡检估计不是个好相与的。
果真没料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阿坝县这才个位数员工的小小衙门,也是一个小江湖。
想坐稳江湖中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就得证明自己的实力,否则便难以服众。
若服不了众,就算是坐在这个位置上那也只是傀儡盟主。
而想服众,以武服人就行,但若想得人心,便得同时以德服人。
简单讲就是恩威并施。
这恩须得施在点上,而威却得立于恩之前。
说白了就是先打服了,再以德服人。
白致清坐在公堂之上,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有些冷,看着堂下站着的六人。
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众人脸上的微表情都一目了然。
三个粗线条的衙役眼神憨憨,路典史眼有喜色,刘、李两个书吏则讶异地看着扎朗伐,想来昨日通知他们来参会的衙役并没跟二人通过气。
白致清的目光在刘、李两个书吏身上停驻了一会儿,转而看向三个衙役,声音微冷地出声问道:“赵巡检为何没来?”
吴、陆二人齐齐转头看向高易,用动作以示清白,这事儿不关他们的事儿。
路典史垂下眼睑,嘴角微微上勾,很好,白县令对上了赵巡检,一切都按着他的剧本走。
高易冲着两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好兄弟”哼哼了两声,才回了白致清的话。
“回县令大人,昨日是我去通知的赵巡检。但我没见到赵巡检本人,是他的仆人传的话。我把话传到了,至于他为何还没来那我就不知道了。”
高易这话就差直说赵巡检不给新上任的县令面子,故意不来了。
白致清听后并没表态,反而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高堂之上的白致清温文尔雅,笑容和煦,可堂下的路典史与刘、李书吏此刻却觉头皮一紧,恐怕以后的日子没之前那般轻松了。
若白县令因赵巡检没出席而直接暴起发怒,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先烧怒火,他们倒也不怕,毕竟这种人直白容易懂。
可白县令非但没发脾气,还笑得如此亲切,绝对是腹黑笑面虎。
这种上官难懂,更难伺候。
连三个粗线条的衙役也觉得白县令的反应不太对,跟他们的预判不一样。
三人偷偷对视了几眼,心道难道白县令也惧怕赵巡检的背景?
别看赵巡检只是一个从九品的小官,可他的堂兄弟却是镇守黎州的赵都尉,正六品!比正七品的县令还高两级呢!
而且黎州的文官治不了民,还得靠武官来压民。在黎州,武将的权力比文官大,更别说赵都尉本就比白县令的品级要高。
若白县令真忌惮赵巡检的背景而不敢发难,他们也能理解。
说来话长实则只在几念之间。
高易的话音才落没了没一会儿,大门口便传来动静,只见膀大腰圆的赵巡检口中嚼着槟榔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衙内走来。
赵巡检走至六人所站的位置并没停下来,又继续往前走了两步,领先于众人前才停足,盯着白致清与他身后的赵松、扎朗伐看了两眼。
他虽奇怪为何白致清会带着一个蛮人,却并未心生忌惮。
蛮人而已,在他堂哥的军威震慑之下屁都不敢大声放一个,不足为惧。
赵巡检冲着两步外的地面用力“呸!”出一口含渣的红色槟榔汁。
白致清看着地上那滩血红色液体,先是一愣,还以为赵巡检吐血了呢。
可一想到刚才赵巡检步履矫健,根本不似是身怀重疾之人,不可能会吐血。
最重要的是他的鼻端并没闻到血腥味,反而有一股清凉刺鼻的气味从那堆红色液体中飘出。
那滩液体定不是血。
赵巡检在公堂之上做出如此失礼之事,白致清却神色未变,声音清平,笑着问道:“你就是赵勇赵巡检?”
赵巡检轻嗤一声,露出满口稀疏的黑牙,昂着脑袋表情不屑,回了句:“是!你就是新上任的白县令?”
白致清笑着点头,面容亲切,话却很利,“把地面给我擦干净了。”
高典史眼露惊喜,他就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赵巡检这般嚣张,白县令若是忍气吞声往后又怎能服众!两人绝对会干上!
希望白县令能好好治一治赵勇这老小子,以解当初他被赵勇夺官之恨!
二十年前,当任的县令原本属意他任这巡检之职,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赵勇的堂兄升成了都尉,赵勇也借势成了巡检,而他依然还是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