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镜子里自己容貌的那一刻，翡晏心都寒了，他再是满怀期待，这一刻莫大的自卑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只好在心里剜出一个坑，将那一份喜欢掩埋进去，被绝望吞噬。
现在这样丑陋的他，怎么再能鼓起勇气面对那个意中人？
病房里响着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声，翡晏终究是叹了口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褚隋桉出了病房，电梯门一开，头顶传来一道惊诧的声音：“褚老师？”
褚隋桉抬头一看，是段霖，他有些生气段霖向他隐瞒翡晏的事情，转念一想大概是翡晏专门叮嘱段霖不许他说出去，只好道：“你陪我回趟家，有一样东西可以完全治好翡晏。”
段霖左右一看附近没有人，让褚隋桉进电梯说：“医生诊断翡晏终生毁容，砸在他脸上的坍塌物有剧毒，他的伤口被灼烧了，非常严重，脸上皮肤组织都坏死了，没办法让他恢复如初。褚老师，你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还是不要告诉翡晏了。”
段霖显然是不相信的。
褚隋桉道：“人鱼族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常见的阿尔瑞思，另一种是非常罕见的忒弥斯瑞，这种血统十万个人鱼中只有一个这样的概率，虽然忒弥斯瑞类型的人鱼自出生可能携带着足以让人鱼族致死的隐性病毒，但他们的鱼鳞和血混合就是非常珍贵的药材，可以治疗任何伤疤，百分之百可以让伤者完全恢复，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
段霖惊讶道：“褚老师，你有办法找到忒弥斯瑞类型的人鱼？”
褚隋桉看着他，目光坚定：“我就是。”
段霖露出震惊的表情，他没有在意，接着说：“人鱼族的原始期，忒弥斯瑞类型的人鱼从出生就要被处死的，后来人鱼族才找到了方法应对忒弥斯瑞人鱼携带的病毒。”
只是这样忒弥斯瑞这样的人鱼，一直以来都被所有人鱼族唾弃，要是哪家生了这样的孩子，父母便会非常厌恶，遭到周遭人鱼的嫌弃，其实现在的文明，偏见早应该要与旧时代一起湮灭的，但思想这东西，一代言传身教一代潜移默化，即使是遗留糟粕，也还是会在文明时代野蛮生长。
“褚老师，你真的想好了要帮翡晏吗？”段霖了解过人鱼族的刑罚，犯了滔天大罪的人鱼，是要被一块一块拔掉所有鱼鳞，放干所有血。
人鱼族最为敏感，痛觉神经亦如是，鱼鳞根部的神经密集，就算硬生生拔掉一块，也是要经受巨大的疼痛的。有人鱼被拔掉一块鱼鳞，会被疼晕过去，还可能造成感染危及生命。
“翡晏救了我那么多次，”褚隋桉没有退缩的念头，“这次我帮他，就当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
段霖沉思片刻，问：“需要几片鱼鳞？”
褚隋桉语气平静：“最少五十片。”
段霖一时哑口无言，他一向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人，现在却惊诧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褚老师，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劝你放弃，只是希望，这件事情你考虑清楚，毕竟五十片鳞片不是开玩笑的，很有可能你会有生命危险。万一你出了事，谁都会难受。”
褚隋桉没有犹豫，知道翡晏出事的时候他已经想清楚了，这些鳞片他是要拔下来的。
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褚隋桉犹豫了很久，这具身体并不是他自己的，他不该让原主的身躯受到这样大的伤害，万一哪天原主回来了，原本完整的身体变得丑陋不堪，他回报了翡晏，却又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灵魂。
情感是褚隋桉自己，偏偏他对翡晏产生了那样本来不该产生的情感，他鼓起勇气承认了自己喜欢翡晏，决定拔下这些鳞片的时候，有一半是真心实意想要为翡晏做点什么，另一半便是回报翡晏的救命之恩。
褚隋桉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他只能用伤害这具躯壳的办法来帮翡晏，他一边痛恨自己的自私，一边想让翡晏完全恢复，各种矛盾的情绪堵在他心口，连喘气都开始沉重起来。
临出电梯之前，褚隋桉说：“我不后悔，该还的总要全部归还，这是我欠翡晏的。”至于他毁了原主的身躯，一定是要偿还的。
褚隋桉带着翡晏回了家，段霖在外面等着，褚隋桉找了工具，自己进了浴室。
蓝色鱼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每一块鳞片都是一块珍宝，褚隋桉抚摸着触手能及的鳞片，叹息一声，低声道：“对不起，如果你在我的世界，我的身躯里，那具躯壳，尽管拿去用吧。”
他希望原主去了自己的世界，他身边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原主要是在那里，不会受到伤害的。
拔第一片鳞片的时候，褚隋桉以为疼痛是自己完全可以承受的住的，可疼痛超越了他的想象，那扭曲的疼刺激着所有神经，有一瞬间他眼前变黑，脑子快要爆炸似的，身体每一寸地方都被疼这种东西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