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谢汉林偷偷去看过一次她的演出,他说因为不良谣传的事情谢汉林曾经去赵家揍过他,这也是之后他不敢联系她的原因。
赵科的手不安分地在眼前比划着:“你爸是真的凶残,那天早上我去你家想找你道歉,都躲在草丛了,还是被你爹发现了,他玩偷袭你晓得吗?轮着把扫帚从后面往我脑壳上打。”
怎么可能,这些和她印象里的谢汉林完全不一样。
他是谁?他怎么能叫谢汉林!
谢汉林应该每日骂她,罚她,不给她好脸色,怎会有赵科嘴里类似于父爱的东西?
心乱如麻,千疮百孔的心脏上爬进了蚂蚁似的,难受得她想发怒。
“够了!”谢宛宛打断赵科的话,垂下头,看不清表情。
她直立起来,掌心的糖果嵌入皮肤,略疼。
塑料包装纸发出轻轻的,挤压摩擦的声音,拳头越握越紧。
“你想表达什么?”谢宛宛闷沉沉地说,“默默无闻的父爱?他以为背着我做了这些事,我就能原谅他伤害我的一切?太可笑了!”
“这算哪门子的父爱!在我心里戳一个洞,再撒点药,再继续戳,继续撒,这个洞永远不会好,它只会坏死!腐烂!他在折磨我!他压根儿不把我当他的小孩!”
“赵科,为什么啊…..”
谢宛宛的脑海里浮现出谢汉林在病床上的样子,衰老,枯瘦,奄奄一息。
他要上黄泉了,她巴不得拍手叫好。
可是为什么,人快死了,她开始想起他对她的好。那些回忆像是鸡蛋里挑出来的骨头,细细嗦一嗦,发现是香的,这一点独特的香忽然变得记忆犹新。
这时,她想起了有人对她说:“人都有善恶两面,它们泾渭不分。”
她想见唐舒。
这个想法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来的同时,她已经掏出了手机。
长按开机键,屏幕上显示着百分之一的电量。
一连上网络,消息提示框鱼贯而出,噼里啪啦隔着玻璃打架。
唐舒给她打了好多电话。
在回拨时,她犹豫了几秒,特殊的匿名短信提醒音响了起来,上方跳出一行没有温度的字眼。
【望谢小姐遵守我们的承诺,我已安顿好你的父亲。】
“……”
屏幕刷得暗了下去,彻底没电。
赵科感觉到一丝诡异,“喂,怎么了?”
女人像石像般站在面前,静得连发丝都不会晃动。
随着手机光的消失,谢宛宛在黑暗中仰起头,声音没有起伏:“赵科,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赵科:“什么?”
谢宛宛对他张开手:“背我回家,像以前一样。”
赵科并不会体贴到全程背她回去,驮着她到坡下,用小电驴载她回家。
郊区的路灯光偏暗,时而有时而无,来往车辆稀稀散散。
可他们被神仙眷顾似的,亮堂地开出了这条公路。
后面有辆黑色迈巴赫,打着近光灯,安静地跟着。
谢宛宛的头靠在赵科的肩膀上,一路静默,却如芒在背。
他的目光不曾离开过她。
第四十四章
前方载人的电瓶车被近光灯照着,后座的女人收拢双臂,环住男人的腰。外头北风呼啸,她的发丝随风向后摆动,在夜里流淌。
而车内静得连呼吸声都不曾听到。
手指紧抓方向盘,姜鹏提防地瞥了眼后视镜。
小小的方框里,黑色的衣角散着无尽冷意,手机在手掌中反复翻转把玩,他不敢在继续探上去,因为车内的温度已经降到了极点。
城郊外的路越走越窄,姜鹏迟疑片刻,在电瓶车拐进大桥底下更小的路后,他慢慢减速,小心张口:“舒哥,这是去福佳苑的方向,应该是谢小姐的家。”
顷刻,挡风玻璃上发出“噼啪”声,天上掉下来一滴雨。
姜鹏不自觉屏住气,等待回应。
路灯光穿过后窗防窥膜在唐舒的外套上洒下浅浅的光,他半身潜在暗中,黑色的衣角仍然未动。
快错过高架口,姜鹏只能硬着头皮又问:“......我们还需要继续跟吗?”
被随意把玩的手机定在大腿上,指节掐住一侧的按钮,屏幕亮了亮,随之传来一声沙哑微沉的声音:“不用。”
姜鹏得令后赶紧踩下刹车调转方向上高速。
天空中下起雨夹雪,汽车飞驰,撞破细小的雪花。
电台里播报着晚上的路况,回市中心的路有点小塞,姜鹏在脑海里规划如何避开拥挤路段。
此时,车子路过指路牌,冷不防后面的男人对他下达了今晚第二道指令:“去福佳苑。”
赵科把她送到了福佳苑。
老社区一成未变,空气里弥漫着质朴的烟火气,饭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路边有几家受欢迎的苍蝇馆子,下班的居民端着凳子在室外的小方桌上点几盘小菜围在一起喝上两口。人行道上,出来遛弯的爷爷奶奶们,有娃的带娃,有狗的牵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