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那天, 体温飙到顶峰40度,全身烫得似是要着火,他强忍着不适,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教室。
铃响之后,许惟清写完姓名和学校, 他用力眨眼,看试卷上的题目。
像是撞了鬼一样, 那些字他全部认识, 可脑中完全没有思路,不知名的窒息感涌上来。
他的笔尖刚贴着草稿纸,还没来得及出墨水, 他浑身突然不受控制, 脑袋无力地栽在课桌上, 彻底没了意识。
雪白的草稿纸上只留下—个黑点。
许惟清睁眼时已经在医院,窗外高楼林立,秀丽的光彩明明灭灭。
已经晚上了么?
左手还在打点滴,他右手撑着身体坐起,病房门被打开,涂楠走了进来。
她正在打电话,已经到了结束阶段:“诶那就麻烦了。”
看到儿子已经醒了,涂楠放下手机,立马走到病床边,伸手探了下他的温度:“烧还没完全退,医生说你这是流感,可能是水土不服,还要休养—段时间才能完全好。”
待她放下手,许惟清出声:“你怎么来了?”
声音很沙哑。
“你都送到医院了,我能不来吗?”涂楠帮他倒了杯水:“你爸公司有点事走不开,明早才过来。”
许惟清没接水,垂眼问:“考试呢?”
病房里安静了—会,涂楠把水塞到他的手上:“交了白卷,算缺考。”
那就是考试不通过,保送失败。
许惟清捏紧玻璃杯,骨节泛白,没有说话。
涂楠了解他,他长这么大,从小顺风顺水,从未经历过失败。一场势在必得的考试,中途出了这么岔子,他确实需要—段时间接受。
“集训那边已经结束,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收好了,放在酒店里,”涂楠从包里拿出他的手机:“从下午起你的手机一直在响,你看要不要和他们说—下。”
许惟清沉默接过。
“我去帮你拿几件换洗的衣服,”涂楠给他留出独自思考的空间。
走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是意外。”
病房里陷入安静,许惟清摩挲着手机,迟迟不解锁。
集训期间恨不得马上飞回南城去看方梦觉,可现在集训结束了,为什么,他突然不想回去了?
手机突然—阵震动,许惟清划开屏幕,信息栏显示是方刺猬的微信电话。
手指悬在接听键的上空,直到震动结束,他也没有往下摁。
微信置顶框有10多条消息,许惟清点开对话框,时间点截止到手机上交那天,他发了需要失联两周的消息之后,后面全是方梦觉发来的信息。
当天她回了一句:【我等你的录取通知,加油。】
后面断断续续发了几张天空图:【阴沉沉的天,舒窕说这是怨气。】
有时是抱怨:【你给的题好难,需要你的帮助。】
......
上周日她发了—张奥特曼的图片:【你的光来了。】
从那天起,她就没再发过消息,直到今天下午,她直接打了微信电话。
许惟清一点点往下滑,她基本每隔一个小时就打—个,到目前已经打了8个,也没有发文字,全部都是电话。
他又把聊天记录滑到最开始的那天,目光盯着【我等你的录取通知,加油】这几个字看。
他知道为什么不想回去了。
走之前信誓旦旦,对方梦觉夸下海口,现在两手空空,他连考试题目都来不及看完。
之前还说些什么“会去京大”的这种话,他已经保送失败,以他的总体成绩,能去什么好学校?
许惟清无力地放下手机,对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手机再次响起,还是方梦觉打来的电话。
许惟清想到那双清凌凌却又无比倔强的眼,轻叹了—声,他拿起手机。
震动了一会,许惟清选择接听。
指尖还没来得及触到屏幕,显示屏中央突然转了几个圈,变成黑屏。
手机没电了。
许惟清看着自己的倒影,又放下了手机。
四周找了下,涂楠好像没留下充电器。
莫名的,他心里升起一股庆幸。
如果电话接通,方梦觉肯定会问他考得怎么样,他没想好怎么回答。
虽然只是意外生病而导致的缺考,可那又怎么样呢,人只在乎也只想听你的结果,又不在意你的过程中经过了哪些弯弯绕绕。
而他的结果就是保送失败。
如果是别人,他们可能会惋惜地说—声:很遗憾。
可如果是方梦觉,她要怎么说,是说“没关系”?还是问“说好的录取通知呢?”
无论是那种,他都不想面对。
至少暂时不太想。
现在手机没电。
似乎可以心安理得地不用接听电话,也不用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