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沙的杯身上蒙着一层冰雾，手心抹开了些，冰凉一片，吸走了身上的热量。
—时半会烈日都暖不了。
或许是绿豆沙太冰了吧。
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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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午休只有半个小时，为了能多睡会，通学生基本都不回家休息，直接趴在桌面短憩。
饭后本是犯困的阶段，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冰饮的原因，方梦觉今天异常清醒，感觉精神很亢奋，怎么也睡不着。
下午还有数学物理课，现在不休息，上课绝对会打瞌睡。她闭眼冥想，企图让自己入睡。
可不知怎么，她的意识突然跳到舒窕说的那句话：你会送爸爸什么礼物？
爸爸这个词，实在太陌生了。
她已经很久念过这个称呼，久到当别人提起时，她的第—反应不是想起父亲方盛，而是片刻怔愣：她有爸爸吗？
而后才想起来，她在很久之前是有过的。
不过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她对以前的记忆很模糊，除了时代久远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她刻意回避导致的。她的人生以爸爸去世为分界线，一边是温馨幸福的白天，另一边是残忍恶劣的黑暗。
—夜之间，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变成遭人唾弃的扫把星。
没有过渡期，直接从天堂到地狱，强烈的对比让她不敢回忆有爸爸的日子，不然她没办法在黑暗中踽踽前行。
而现在被舒窕这么一提，思绪像是被拉开一道口子，紧闭的大门开了条缝隙，很多不知名的片段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她无法控制。
方梦觉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勾勒方盛的身型，对于孩童时的她来说，方盛很高大，肩很宽厚。
由于方盛娇惯，她小时候爱哭又任性，每次出去玩都不肯走路，方盛一边蹲下身背她，—边又无奈：“我们九九以后长大了谁来背？”
“还是要爸爸背。”方梦觉奶声奶气。
方盛故意夸大口气：“爸爸以后老了，可背不动你。”
“爸爸才不会老，”方梦觉攀着他的脖子，思索了—会：“那如果你背不动我，我可以让好朋友背我吗？”
方盛：“当然可以，九九的好朋友是谁？”
“他叫许初—，”方梦觉悬在半空的小短腿不停晃动：“许初一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写了好友信的。”
“这么正式呀，”方盛笑问：“是男生还是女生呀？”
方梦觉笑嘻嘻地回：“是男生，但我觉得他比女生还要漂亮。”
“那不可以，”方盛换上正经的神情：“九九是女孩子，不可以随便让男生背的。”
“为什么？”方梦觉不解：“那我什么时候能让男生背？”
方盛却不正面回答：“等我家九九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
......
方梦觉下意识去描绘方盛的五官，可不管怎么努力，那张脸还是模糊，她想不起来方盛的长相。
当年被送回桃菱时很匆忙，李若只是草草地收拾了几件衣服，连带着不到7岁的她，一起打包丢去乡下。
她来不及去拿任何能回忆起方盛的物件，就连普通的照片都没有。
方梦觉缓缓地睁开眼。
大家都伏在桌上休息，教室里异常安静。只有头顶的风扇吱嘎吱嘎地转动，跟着声音的频率，她忍不住想起初一。
那个经常出现她梦里的漂亮男孩，不知道现在在哪？
她离开之后，他交到新的好朋友了吧？
他现在应该也是高二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她？
会不会像她一样，梦到对方？
方梦觉换了个方向，脸朝着窗户的方向。
瓦蓝天空亮得晃眼，几团棉花状的白云闲散地缠在一起。
而最吸睛的，是窗户下那个熟睡的少年。
他阖着眼趴在桌上，半张脸埋在手臂里，浓密长睫盖住那双漂亮的黑眸，柔软的发丝晕染着光圈。
或许窗外的光亮太盛，方梦觉感觉他的身上带了层柔和滤镜，朦胧俊朗。
她有些失神，等反应过来时，手已经覆上他的发顶。
她很早就想这么做了，既然他还没醒，那她就悄悄揉一把吧。
轻一点，别吵醒他。
她不敢往下压，只是轻轻在表层揉蹭。
掌心下的发丝蓬松柔顺，手感比想象中还要棒。
碎发柔柔地刺激皮肤，全身如同被电流击过，不知名的酥麻感细细密密地在血液里流窜，传遍四肢百骸。
让人有些上瘾。
难怪他喜欢揉她的头，原来感觉这么美妙。
方梦觉沉醉其中，—下没收住力道，猛地往下—压。
她摸到他的温度。
少年眼睫轻颤，似要掀开眼。
方梦觉吓得立马收回手，在他睁眼之前闭眼装睡。
表面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却不禁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