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有人腹诽一句:“就那种材质的被子,又干又薄,紧巴巴的,盖多少层也不会暖啊。”
也不知徐大爷听没听到,只见他突然抬起头,轻飘飘瞥了那边的阿良一眼:“至于为什么不给婉婉吃肉只做一些蔬菜粥,除了婉婉胃不好吃不得油腻之外,你们也看到了,老头子家里就这些东西,一眼看得到底。”
“巷子小,担架抬不进来,东西也送不进来,就连这些物件,也都是老头子一趟趟背回来的。”
“……”
方才还抱怨巷子太小、扛着工具一路走过来太累的几个人瞬间不说话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这挑那的,哎,只希望今年的寒冬早点过去吧。”
一番话听得阿良早已是面色羞愧,他赶紧安慰道:“放心吧徐大爷,今年有了暖炕,这个冬日一定会过得很温暖的。
徐大爷却不信:“我当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们这什么‘暖炕’,我听都未曾听过。”
他去报名,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毕竟往年的冬日,婉婉都过得太难了。
将暖炕当作水泥队复兴希望的阿良哪听得了这话,他立刻反唇相讥:“那是你孤陋寡闻!”
徐大爷冷笑一声。
站在一旁的李铁兰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和几个小伙子拌嘴的老人。
根据徐大爷透露的这些,近日来打探到不少消息的李铁兰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
据说晋城曾经确实有一个有名的徐姓富商,那还是上一任城主在职的时候。有名到什么程度呢?城北整条街几乎都是徐家的产业,那时“城北徐家”一度成为富豪的代名词。
只是一手将祖业扩大到如此地步的徐富商子孙运却不好,只得一个儿子,自然是如珍如宝似的养育长大,可惜在他及冠之年进城赶考的时候被商业上的对手买通路上山贼所暗害,儿媳得知此事自是伤心欲绝,生下遗腹子后没撑多久便也去了。
再往后,也不知从哪来的一个云游道士,散布消息说徐富商此生本就无子孙缘,除非散尽家财,否则留下的这唯一一个小孙女也保不住。
徐富商痛失爱子后本就无心经营,更别说对他来说,再多的钱财也比不上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他不敢赌也赌不起,于是在他的有意放纵下,偌大的徐家产业逐渐被对手蚕食,昔日的“城北徐家”,最后连位于城北的祖宅也没保住。
李铁兰抬起头看了看破了个大洞下雨漏水的棚屋,心中恍惚。
也不知如今只能吃糠咽菜的徐大爷再回想起往日豪奢生活会不会觉得恍如隔世。
拌嘴没拌出个所以然,无论阿良怎么说徐大爷都不信区区暖炕有如此效用,气得他扛起铁锹就往屋里走:“行,等我们修好了你就知道自己有多么无知了!”
徐大爷轻嗤一声,又是一声冷笑,只是眉眼舒展,表情看起来温和不少。
一转头,对上了李铁兰的眼神,他的眼睛眯了眯,却见她只是笑笑,并不说话,也跟着走了进去。
修暖炕对水泥队众人来说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一件事了,熟能生巧,他们已经能把暖炕建得又快又巧。
小半天的时间,一个造型优美的暖炕便在这个光线昏暗、略有些破烂的屋子里落了户。只是水泥未干,当下还不能使用罢了。
在李铁兰交待徐大爷暖炕使用事项的时间里,阿良带着其他人顺便把漏洞的屋顶也给补了下。
面对这么一群帮了自己良多的大小伙子,徐大爷捋着胡须,却没表露出多明显的善意来,甚至还道:“家中无粮,就不留各位吃午食了。”
这便是要赶客了。
出乎意料的,脾气最为火爆的阿良却没生气,他方才见了那几乎见底的米缸,悄悄走到李铁兰身后,小声问他:“咱可以把带来的土豆分一点给徐老头吗?”
他们是自备了食物的,便是在晋城土豆田里工作的老乡送来的土豆。
至于为什么不接受煤矿的接济却收了这些土豆?土豆可是在他们边关被奉为圣物一般的存在,谁敢将它拒之门外?
什么,不吃嗟来之食?
——真香。
李铁兰点了下头,阿良立刻欢欣鼓舞地从屋外搬进一筐土豆来。
看到那筐几乎满得要溢出来的土豆,李铁兰无奈又好笑,合着这群人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就等她点头了。
水泥队一群人去而复返,回来的时候还拖了一筐圆滚滚灰扑扑的东西过来。
徐老头不动声色:“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