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琦山手里原来不止染过她一人的血。
如果那个投河的女子能重来,她一定会想拼尽全力杀了谢琦山吧。
那个负心忘情冷血的人。
那她呢?想报仇吗?
颜若宁摸了摸脖颈,既战栗,又愤怒,仿若回到那一日。
“怎么了?”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他递给她一小块用银签串好的雪梨。
她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弯眼冲他一笑,她咬了一口清甜的雪梨。
这样美好的江州,她可不想为了那种人,再次毁掉自己的一生。
远离那个人那个地方就好。
“就两个月前的事,原本康平侯府都已经压下来了。谁知昨日那女子的父亲突然翻供,把这件事捅了出来,在御街长跪,要告御状呢!”
“人也不是他杀的,恐怕皇上也判不了吧。”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啊,你们还记不记得,颜家小姐与康平侯府退婚,也就是一个多月前。你说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颜若宁顿时坐直了身子,与白珠对望一眼。
莫非……
“自然是了。不然一个好好的高门侯府,颜家小姐是着魔了要退这个亲事。还与父母决裂!”
“我听说,决裂其实也是假决裂。是颜家小姐孝顺,生怕连累自己家人,故而这样做的!”
“真的么?”
“我昨日还见到颜家小姐回颜府了,必是真的。”
果真如此!
谢琦山出了这种事,江州的百姓自然而然会同情她,会替她说话!
颜若宁双手捧着茶杯,眼睛弯起来,亮晶晶。她凝神听着身后的话。
须臾,他提起茶壶给她添了茶。
“人都说嫁高门嫁高门,一嫁高门,红颜成白骨,还不如咱们平头老百姓呢!”
“可不是嘛。”
颜若宁深以为然,认同地点点头。
赵明霁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
“我家女儿要是碰上这样的人,我恐怕想起她的处境,晚上睡都睡不着!”有个大叔愤然道。
周围人都笑起来:“谁不知道你啊!女儿奴!”
颜若宁心中一噎,咬住了唇。
她爹爹也惯是被说是女儿奴。
“小姐,他被告了御状,还会不会告咱们啊?”白珠傻愣愣,还在担心自家小姐要挨板子的事。
颜若宁长吁一口气,弯起眼,冲着白珠欢喜摇摇头。
真是天助她也。
分明眼前荆棘遍地,转瞬又到了康庄大道。
“活该他!”
颜若宁想起来就心头畅快。
谁让他玩女人,自作自受。
她知道他未娶妻先纳妾,也知道他有庶长子。
这种事原本是好用来当庭对峙的,可是她京都距离此处太远,她没想到他会告她,未曾准备,时间来不及。
谁料他这般作死,竟然还逼人投河自尽?
得亏有人告御状,消息才传得这样快。
只是前世未曾听闻过此事。
若早听闻,她自然会悔婚,不会嫁过去。
她一时气,一时恼,一时又喜不自禁,立刻做了决定:“阿霁,我要去找我娘!先走一步。”
时不我待。
她这回一定得押着他把退婚书留下。
退婚。
退得干干净净!
从此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
宝富街街道宽阔,四通八达,道路两旁栽花种荫。
这里不像朱雀街有许多商铺,人来人往,也不像各处坊间,热闹喧嚣。
沿途只有几间大宅院、大阁楼。
城中顶好的茶楼青莲阁,古董珠玉行德贵轩,以及供给官员王侯往来居住的官驿。
往日冷清的街道今日挤满了人,人头攒动,都挤在官驿门口,形成一个半圆。
半圆中心是红衣似火的少女,叉着腰扬着头,明眸皓齿,神采飞扬。
对面青莲阁楼上,赵明霁垂眸浅浅望着人群中的一抹红,红得灵动,动人心魄。
“啧,她退聘礼那日肯定也很精彩,我竟然错过了。”方行舟搭着手肘往下看,“康平侯府那小子还真是出人意料,不过他们家也就只是谢家不入流的那一房。”
“得亏颜家小姐没嫁过去。”他唏嘘道。
赵明霁倏尔一顿,眼眸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他修长的手指蜷起,收拢。
方行舟瞧了他一眼:“你在后怕?”
赵明霁脸色沉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个“嗯”。
他在阁楼之上,远远地看着那抹灵动的神采飞扬的红,喉间微紧。
他们断情,她另嫁,他不愿再知道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
他忘了,要替她看一看她要嫁的那家人怎么样。
若不是她悔婚……
他蓦地收紧拳,任拳头在桌上发颤,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今日不把退婚书拿出来,我就现去官衙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