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一道寒冰似的目光压迫而来。
赵明霁浅浅瞥了他一眼。
何南生打了个哆嗦,立刻改口:“颜小姐。”
“颜小姐,这话说出来,便是商业机密。你说与你父亲听,他是要趁机要了我们何家的命的。”
颜若宁笑起来:“你这样说,不就已经说出来了么?”
分明是他想要颜家要了他父亲的命,毁了他的生意事业。
何南生笑了笑,继续方才的话。
“总之,我父亲想要拿我的宅子给大哥,我便赶在他之前卖掉,二十金,低无再低。”
“你们放心,契约底细都在我手上,那毕竟是我母亲的宅子。等卖出了,他想闹也没办法闹。”
“何况——”他偷偷打量了对面的白衣郎君一眼,“他恐怕也不敢闹。”
“那你可是要被你父亲打死了。”颜若宁道。
这样不孝的事做出来,只怕父子关系尽断。
何南生哼笑一声,目露不屑,没有说话。
“我记得小时候你父亲待你仿佛还不错。有一回给你买了青玉鸠车,你拿在巷子里玩,好生威风呢。”颜若宁回忆道。
她放在桌下的手忽然被捏住。
温热的手掌大而坚实。
颜若宁一呆,满脸通红地望去。
只见赵明霁神态自若,瞥了她一眼,偏头凑近她耳畔,清清淡淡道:“伤口有些疼,借我托一托。”
冷香气缭绕,喷洒在她的耳廓处,分明是暧昧至极的动作,偏偏他又正经无比,仿若一切都很正常。
只是正常的,托一托。
因为他手上有伤口嘛,空悬着手必然很是不舒适,托一托而已。
颜若宁努力禁止自己心跳得过快,端正淑雅地含蓄地点了点头:“哦。”
何二郎显然不欲在他父亲的问题上多说,转回了宅院的问题:“总之,二十金。江州再买不到这样便宜这样好的房子了。”
赵明霁瞧瞧颜若宁,意思是可以买。
颜若宁拍板:“好。”
富伊在场,颜若宁早已把钱备好,很快签了契约。
富伊笑嘻嘻收起佣金:“颜小姐,我去衙门过完了手续就给您将地契送来,只是中间有一趟还得您去按个手印。”
颜若宁颔首。这些琐碎的事她也没有耐心自己跑。
“饿了么?”
已近中午,赵明霁放在她手中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抬眸问她。
“饿了。”颜若宁点点头,弯眼笑起来:“我们吃刀鱼吧!今日我请!”
赵明霁另一只手的手肘搭在椅背上,闻言也低低笑起来:“你出了大钱买了宅院修善堂,小钱我来出,今日我请。”
顿了顿,他又看向她的眼睛:“下回你再请。”
赵明霁抬眼一瞥富伊。
富伊从善如流去叫临仙楼小二来。
颜若宁忽然发现:“你对李婶蛮好,但实际上很会使唤人呢!”
白珠默默立在一旁泪流满面。
小姐才发现吗?!
不仅会使唤人,还很会凶人呢!
每次小姐做了错事,承受压力的都是她!
赵公子只需瞥一眼,便比夫人还可怕数百倍!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锦缎长袍礼仪得体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笑容恰好地向所有人微弓腰颔首,周到仿若如沐春风。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赵明霁身上,恭敬地半垂眸问道:“几位想吃点什么?”
赵明霁看她:“我第一次来,你想吃什么?”
“刀鱼!”颜若宁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下次我请你时再吃。”
太贵了。
阿霁一人独居在此,大约与父母关系不好,又要资助闾左坊的孩子,还要在书院读书买笔墨纸砚。虽然他似乎也有些钱,到底不比她,不能乱花。
赵明霁从善如流:“好。”
他抬起眸道:“烦请介绍一下菜肴。”
那人微微一笑,他耳聪目明,立刻知道今日的贵客其实是这位大小姐,于是目光转向了她,笑得彬彬有礼:“
“小店特色以鱼为主,今日有一道鸳鸯炸肚,只取江鳜鱼腹最鲜嫩的一点鱼肚,以武夷高山茶油炸之,清爽不腻,酥脆可口。或可一尝。”
“还有一道螃蟹清羹,蟹是潘通湖去岁最肥美的大闸蟹,只取最细腻的一点蟹膏,研磨成蟹粉,存在冰窖之中。鸡则是鹿鸣山脚庄户人家专门养的山地鸡,在山中散养,以粳米为食,肉质鲜嫩,熬成高汤。佐以滇南运来的姬松茸、笋丝,清新鲜甜。亦可一试。”
“这两道菜是主菜,推荐小姐一定要试试。”
他描述得过于美味,颜若宁都忍不住馋得吞了吞口水。她很快意识到:“怎么我从前来你们这儿吃,没有听说过这两道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