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伊颇为无奈,挠了挠头,皱起眉道:“赵公子,颜小姐。方才那两处地方您二位也瞧过了,各有各的不满意。这一处已经是最好的了。实在再没有旁的了。其实吧,何家那处宅子是最适合最好的,但是您二位不要。”
颜若宁睨他一眼:“他卖那样便宜你还说好。”
富伊道:“您有所不知。何家急着用钱,这是其一;其二,那处宅子虽好,如今却没人会买。您的父亲颜老爷与何老爷向来不睦,不会接他的手。朝廷上如今正查官员宅邸田地,那几个买得起的官老爷也不敢买。因此价格才往低了去。”
颜若宁有些心动,扯了扯赵明霁的袖子,眼睛晶晶亮:“赵先生,不如我们再去瞧瞧?”
赵明霁瞥了她一眼,对富伊道:“麻烦富中人约时辰。”
既如此说好,今日看宅院的事便到此为止,颜若宁便与赵明霁回了槐南巷。
刚坐上马车,颜若宁心中又在打鼓。
她今日心中已经如同鼓擂响了一整日。
阿霁早上认输,将契约文书留在她家,也没解释更多,更没提她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交代她下午去与富伊看宅院便回了家,留她对着契约文书大眼瞪小眼。
来看宅院的路上,还有个富伊。她觉得这辈子她没跟富伊说过这么多话,几乎将要看的三个宅院的主人全家底细都问了个清清楚楚。
现在回城,富伊不与他们一同走,马车上便只有她、白珠和——
她偷偷觑一眼坐在旁边隔了一本闲书的赵明霁,立马又抬头望天。
好奇怪……
心跳得更快了。
从前她主动寻他说话,一门心思想与他和好,从来都是大大方方。
怎么如今那么好的契约递到了自己手上,她反而不知所措了。
可是要说什么呢?
“既然你说要听命于我,那么我们就成婚吧。”
听上去很自然。
不行,说不出口。
“重归于好……”
接下来说什么?
颜若宁脑中浮现无数念头,却又仿佛空茫茫一片,什么也抓不住。
从前伶俐的口齿消失,只剩笨嘴拙舌的沉默。
整个车厢里仿佛都是她的心跳声。
他会不会听到了。
她偷偷觑一眼他。
随即睁大了眼睛。
“阿霁!你在看什么?!”她的声音都变了形。
赵明霁抬起头,眸色微忪看着她,跳到了另一个话题:“怎么不喊我赵先生了?”
现在是关注这一点的时候吗?
颜若宁气血涌上头。
他端坐有方,两条腿交叉,一只手搭在腿上,随意托着……一本打开的书。
而他们中间,被颜若宁上回急匆匆拿来当隔案的闲书,消失无踪。
关键那本书,它是——
颜若宁吞了吞口水,想也不想就伸出手,抓住书页:“赵先生,还我。”
她可怜巴巴望着他。
赵明霁默了默:“宁宁,你的手。”
颜若宁茫然一瞧。
气血更加翻腾,烧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她不过是要去拿书,书正好放在他的大腿上。
她坐在他旁边,侧过身倾斜,自然要寻找个支撑点。
那最好的支撑点,自然是——
大腿根部。
马车突然一晃。
她身子忽然向前。
手一滑——
一只爪子突然被拎起来,举得要多高有多高。
向来沉声静气的郎君面黑如铁,额角青筋毕露,沉声道:“宁宁,坐好。”
颜若宁自知理亏,任由他把那只不安分的爪子送到她面前,瑟瑟然收回。
眨巴眨巴眼了半晌,她恍然开口:“我方才是不是……”
“闭嘴。”郎君磨着后牙槽。
“哦……”颜若宁乖乖答道。
她转了转眼珠,突然觉得,话本里也并不能尽信。
……不对,话本!
她再度紧张地扭过头,这回不敢伸手去抢,只敢紧张地盯着身旁郎君道:“赵先生,把书还我!”
赵明霁清清淡淡瞥了她一眼:“车上无趣,路途又遥,你既不看,允我稍作解乏。”
“不行!”她毫不犹豫。随后又觉得自己语气过分僵硬了些,又软了语气补充道:“这本书是姑娘家看的,不适合你看。”
她的眼睛像小鹿,巴巴地盯着他,水汪汪一片。
赵明霁扬起眉看了看她,倏尔笑道:“我正是想看看宁宁平时看什么。”
“《静瓶春》?瞧上去是普通的话本子罢了。莫非是《西厢》一类?”他端详着名字道。
方才他打开了一页,不过是普通的小姐公子男女情爱罢了。
她竟这样紧张,真是小孩子。
《西厢》虽于世人眼中大胆了些,在他瞧来,倒并不落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