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竟连一个人都想不出。
颜海程沉吟片刻,道:“我熟悉的官场的人,都在江南一带,京都是半点儿也插不上手。再说通倭是大罪,寻常官员也不敢插手。着实难办。”
“主审官不知是何人,大不了我跪在他门前,向他沉冤!”她通红着眼,下定决心道。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么快就一刻了么?
她心下一跳。
“江州押来的人犯在哪儿?”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
“大人,正关在这里呢。”这是狱头的声音。
“提出来。”
狱头肥胖的脸色汗水直流。
通倭是大罪,罪犯是不能见家属的,他今日见钱眼看,放了那女人进去,谁料大理寺卿竟会这时赶来!还有那位……
他偷偷瞄了眼站在大理寺卿身旁身穿紫色官袍的男子。
三品以上服紫,那是朝中大员。
忍不住擦了擦额汗,他陪笑道:“天真闷热,眼看是要下雨了。”
没人理他。
他硬着头皮道:“我这就去把人提出来。因是夫妻,不知是提一个,还是两个都提?”
大理寺卿望了望身旁的人,那张俊朗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收回眼,道:“将妇人留在牢狱之中,提颜海程即可。”
狱头心中稍定:“好,我这就去。”
他拿出钥匙,装模作样在锁上摆弄一阵,假意开了锁,正要开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抵住了门扣。
颜若宁早已听到对话,知晓应当是主审官要提她父亲问话,不由捏住了她娘亲的手。
这个大人不知是哪一位,大理寺的官她只知道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一个都不认识。方才那说话的人听上去颇为严肃,也不知道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是该贿赂。
她心中正盘算,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我来。”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
她的灵魂蓦地一颤。
手软绵绵仿佛无力抓住任何东西。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紫色的官袍矜贵雍容,玉带束腰,矜持华贵,锦衣之下是风华绝伦的容颜。
那张她永远也不会忘的容颜。
赵明霁。
见到她在此,他漂亮的眼睛似乎微怔了怔。
“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哪个不长眼的小东西放人进来!”狱头煞白着一张脸,卑躬屈膝笑道,“大人,是我监察不严,竟然让这女人混了进来,我这就将她赶出去!”
说罢,他就伸手上前,准备抓她。
沉紫色的衣袖浮动,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正好阻挡了他的动作。只听那年轻俊朗的大人淡道:“下不为例。”
大理寺卿已闻声前来,蹙眉道:“你是谁?”
这是方才在外面说要提她爹爹问话的那位官员。
是主审官。
颜若宁燃起希望,顾不得其他,扑通跪下。
“大人,我是颜家女儿。我爹娘是被冤枉的!还望大人明察!”
她对着大理寺卿声声作响地磕了三个头。
大理寺卿捋了捋胡子,蹙眉道:“是不是冤枉的……”
他还未说完,倏尔住了嘴。
颜若宁俯跪在地上,不知所以。
忽然,一阵冷杉木香潜入鼻尖。
她喉头不由发紧。
温热的大掌托住她的臂弯,她被牵着稳稳站了起来。他的气息近在眼前,她怔然望去,撞进他如墨的眼底,倒映出她狼狈的模样。
“这桩案子的主审官是我,你若有疑问,可以来询问我。”
*
颜若宁走出牢狱时,依旧失魂落魄。
好狼狈。
如今这般落魄的模样,竟然被他瞧见。
而他竟然是……
她心中又燃起希望。
如果是他的话,爹娘的死局是不是便可救?
白珠等在外面,早远远见了一群官员走近牢狱。此刻见到她家小姐失魂落魄走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小姐,见到老爷夫人了吗?他们怎么说?如今我们要做什么?”
颜若宁怔愣着看向她,话音仿佛悬空:“我见到主审官了。”
白珠眼神亮了亮:“主审官怎么样?是会秉公处理的那种官员吗?还是会收贿赂的?小姐,既然见到了,你有没有伸冤。如果是收贿赂的那种就好了,我们去送钱。”
他么。
颜若宁想了想:“他不收贿赂,大概会秉公处理,有他来主审,这件事可能还有转机。”
白珠呆道:“小姐,你见了一面,竟然就能这般笃定?”
颜若宁弯起嘴唇,笑得有些苦涩:“因为——他是阿霁啊。”
他是她豆蔻年华最好的回忆,是她青春年少时最爱慕的少年郎,是她曾想与之共度一生的恋人,也是她三年来午夜梦回时连梦都不敢梦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