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野猫见到他亲切地围了上来。
他款款蹲下,将汤碗放在地上。
小猫们伸出粉红的舌头吧唧吧唧舔起来。
“多谢颜小姐的鸡汤,未曾放盐,正适合小猫。”他勾起唇,笑得淡漠无情。
颜若宁嘟嘟囔囔朝自己家走去。
“可是,我真的在灶台前守了两个时辰嘛。”
一阵风过,树叶沙沙作响。
“喵呜——”
一只小猫蹭了蹭少年郎君的皂靴。
他轻轻蹲下来,安抚着那只小奶猫:“撒娇就会让我心软,是不是?”
姑姑的事没有掀起任何风波。颜若宁派人告诉了自己爹娘。
颜老爷没有说什么,沉默了半晌,从安大夫那里将颜成玉接了出来,给了她一大笔钱送她回京都。
“小玉儿,你在京都过得好,就不必惦记江州了。”这是让她不要再回江州。
颜若宁觉得以她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不过颜夫人冷笑道:“既知道了她是什么人,便由不得她。”她便放了心。
她是顶着与父母决裂的名义离开的颜府,因此不好多与旁人走动。这两日她都闷在宅院中,无聊地看着话本子。
“小姐,你都好几日没去找赵公子了。”白珠看着坐在院中躺椅上无聊翻着话本的自家小姐,忍不住好奇道。
“总也得歇歇。”她懒懒道。
仔细回想起来,她仍旧觉得有些伤心。那碗鸡汤就算不是她做的,她也费了心力。阿霁却毫不犹豫喂了猫。她是直行娘子,他就是牛公子!使了蛮力也拉不回头,非得到最后伤心。
“怎么话本里的小郎君都那般专情?不离不弃,任打任骂,一颗心全长在了那小姐身上?”她气咻咻地翻着话本,寻来寻去,也寻不到令郎君回头的答案。
咚咚咚——
隔壁忽然有人敲门,隐隐约约还有急切的孩童声音:“赵先生,赵先生。”
颜若宁杏眸一转,收起了书:“歇够了,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刚起身预备开门,她又瞧了瞧自己一身,踌躇道:“哎呀,换双鞋。换那双粉底儿绣金蝶的。”
换上新的绣花鞋,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婀娜多姿,仿佛真能引来翩翩彩蝶。
她探手推开门,正想慢悠悠走过去,却见赵明霁与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孩子一并急匆匆出了门,往巷口而去。
她连忙追上,金蝶在阳光下仿佛要飞起来。
“阿霁去哪里?”
赵明霁已经上了停在巷口的马车,见是她,蹙眉道:“有事。”
“我也去。”她想要去够那个上马车的杌子。
“你别去。”他蹙起眉,将杌子拿开,不容置疑道。
他竟然不准她跟着去!
颜若宁气极反笑,双手一撑跳上车辕,自顾自往车厢里走去:“我偏要去。”
赵明霁:“……”
那小孩坐在车辕上,不知所措地看向车厢内。
赵明霁沉声道:“坐好。”说罢扬起鞭子,驭马而去。
车轮缓缓转动,压在青石板路上,随后越来越快。
颜若宁过了气头,偷偷挑起帘子看阿霁。
阿霁驾马车又快又稳,技艺极高。从前也常常携她出游。她曾悄悄问过他:“请个马夫不就好了么?”他那时只笑而不语。
后来她才知道,君子六艺,驾车亦是一艺。可以有马夫,但驾车是作为君子必须要会的。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握在黑色的缰绳之上,灵巧而胸有成竹地控制着骏马前进的幅度,毫不犹豫地扬鞭或是勒缰绳,干净又利落。
她只能看见他的后背,稳稳端坐,如清风明月,又如崇山峻岭,坚实又可靠,会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安心之感。
马车疾驰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掀开车帘,颜若宁怔住:“这里是——”
赵明霁瞥她一眼:“我已说过,让你别来。”
遍地泥泞,随处可见垃圾与苍蝇,破旧的木屋交错在其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穿着破旧的男女老少穿梭在其间,每个人的气息都令人窒息。
这是闾左坊,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你在车中等候,我派人守着。”
她犹豫间,赵明霁已经叫了两个瘦高的半大小孩来。显然他认识那两人。
她怎么不知道他会来这种地方?
清俊的公子与肮脏的闾左坊,一点也不搭。
“阿霁。”
她跳下马车,一脚踩进泥泞处,金蝶染灰。
几步追上他,她负手在背后,步子迈得大大的,弯起眼笑道:“我与你一起去。”
赵明霁眸中闪过诧异,很快收了神色,往前匆匆而去。
一路泥泞,时有恶臭传来,路边人污浊的眼从她出现,一直盯到她背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