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种种, 颜若宁每日去茶馆听说书,都能听到许多隐射这位摄政王的消息。
他, 怎么会是阿霁的父亲?
第一世族。
颜若宁有些头晕目眩。
“小姐,赵公子好厉害啊!他竟然有那么厉害的家世。小姐,你嫁给赵公子,比嫁给康平侯还要厉害!”白珠啧啧叹道。
她一连说了三个厉害,眼睛都在闪闪发亮,一双手举到天上。
“是好厉害。”颜若宁喃喃地往后一躺, 倒在松软精致熏了香的榻上, 两眼茫然望着天。
“小姐。你不高兴吗?”
她大概表现太明显,白珠这样迟钝的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她觑了眼, 看向白珠,眼中巴巴地想寻一个答案:“可是我是商户女。”
“商户女怎么了?”白珠奇怪道,“小姐您怎么会这样想?您答应康平侯府亲事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时夫人劝您再想想, 说咱们门户低, 您说——”
“我说如今皇后都是平民出身, 门户低又怎么了?人家既然来娶,莫非还会嫌我门户低不成。”当初天真又无知,什么话都敢说,连皇后都敢拿来作比。
颜若宁捂了块纱绢帕子在脸上,觉得自己果然大言不惭。
不,分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
她嫁去了京都才知道,门第,就是人家瞧不起一个人的根源。
“小姐,那您不想嫁给赵公子了吗?”白珠迟疑道。
颜若宁一把扯下帕子,扁着嘴,瞪着她不吭声。
那可是……阿霁!
“您瞧,您又舍不得。”白珠摊了摊手,“那您在这儿思来想去做什么呢。”
颜若宁一噎,顿了半晌,心中气悬了半日,才嘟囔道:“我就是怕嘛。”
她盘腿坐在榻上,看白珠沏茶:“我总要跟着他去他家的嘛。我还以为他家在抚州。可是他爹在京都,那我跟着他去京都以后,岂不是要与那些贵女打交道?”
可能是比上辈子遇到的贵女身份更高的那些贵女。
那些她只能远远瞧个背影的贵女。
白珠瞧着她,拍了拍胸脯:“小姐,我还以为您怕摄政王呢。”
“啊?”颜若宁眨眨眼,一时脑子有些迟钝。
“他杀了那么多人呢!万一您做他儿媳妇之后,他对您不满意,把您杀了怎么办!”白珠阴森森地比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颜若宁:“……你刚刚还夸阿霁家世厉害。”
白珠真诚地点点头:“是很厉害啊!不影响他爹杀了好多人嘛。”
颜若宁:“……”
她突然想到,阿霁七年前到江州,莫不是和他爹有关系?
还有,九黍说的那句赎罪,莫非是……
“他爹如何,也不代表阿霁如何。”她心忽然有些微微的绞痛。
是为了王家赎罪么?可是他爹的罪,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那时不过十二岁。
“小姐,今日厨下做了芙蓉糕,您要亲自去送给赵公子吗?”
她心头一滞,顿了半晌,嗫喏道:“……算了,今日先不送了。”
她也才二十岁!
她还有心理阴影。
就……让她胡思乱想两日,待心里没那样怕了再去见他吧。
颜若宁又躺了下来,将纱绢帕子盖上了头顶。
不过一转瞬,她又揭下帕子:“娘和弟弟去哪儿了?”
她可是被绑架劫持了!
就算阿霁先派人来报过平安,怎么家里能一个人都不来等她!
至少也该像徐玉燕的母亲那样抱上来哭吧?
白珠为了难:“小姐,我与你一起回来的。”
“哼,不等就不等。”颜若宁嘟嘟囔囔,手中绞着帕子,忽然觉得心头一跳一跳。
“去问问母亲房里那几个丫鬟,母亲去哪里了?”她蹙着眉站起身,心头跳得乱七八糟。
就好像下大雨前心口被憋住一般。
不得畅快地呼吸,沉甸甸地。
窗外知了叫得嘈杂无比,她烦闷地推开窗,结果一划拉,窗边竟有根倒刺儿,尖溜溜地戳进她的手指心。
“哎呀!窗户怎么有刺儿!”她蹙起眉捧着手心,只觉得知了叫得越发难听。
“小姐,您等我开窗呀。这扇窗户靠着树,常有虫子,您可小心些。”
“小心,小心,我都被戳破手指心了还怎么小心!”
她气恼地将手指心往外一摆,声音却突然卡了壳。
就好像在某个时候,她说过同样的话,做过同样的动作。
可是不是在这里。
谢琦山那张懒洋洋的脸再度浮现在她面前。
他不学无术,他懒散不上进,可是他不是个蠢人。
他都叫出赵世子了,能不知道这次劫持一定是无效么?
阿霁怎么可能不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