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秋秋瞅瞅帘子,把泪抹了,悄悄问道:“清悦姐姐,他就是许先生的情郎,是不是?从前他还来看过许先生,许先生骗我说是她哥哥。”
韩清悦被她逗笑。怪不得昨儿表哥看寿王世子表情一直不大善良。
水汽氤氲,热汤不仅没有随着世间流逝变冷。反而变得越发沸腾,整间屋子被浓浓的白汽笼罩。
许澄宁的皮肤被蒸泡得泛红,汗珠细细密密地从额头冒出来,雨珠似的滴滴答答掉落。
利秋秋拿扇子扇风,韩清悦则不停用帕子给许澄宁擦汗,不时要按住她,免她滑落到浴桶里呛了水。
“清悦姐姐,你看!”
许澄宁的汗珠开始变为紫黑色,一颗颗积聚到一起,片刻便凝成一片,鼻子和喉管处也一滴一滴地往外冒,颜色深黑。
“是毒!毒排出来了!”
韩清悦喜出望外,忙叫利秋秋端来一大盆湿布巾,她自己则忍着热烫的药汤,小心翼翼帮许澄宁脱下了中衣。
因银针扎得深,且衣衫轻薄,她很轻易将衣服脱了下来,然后拿起湿布,揩拭掉许澄宁身上的黑色汗珠。
“血!出血了!”
血是暗色的,像墨一样在水中晕开。不多时,泛绿的浴汤就变成了暗色。
许澄宁似乎很是痛苦,嘴角微微扯动,秀气的眉毛拧住,怎么揉都揉不开。
“宁儿,坚持住,再忍忍。”
“如何了?”门外有人在问。
韩清悦道:“已经在出血了,只是她好像很痛。”
没等别人出声,钟白仞就喊道:“不痛才怪,忍一忍就过了,这还是第一回,痛得还算轻的,熬一个时辰就够——别进去捣乱,老头子出手了就不会让她死!”
一个时辰如同十年,煎熬地过去,等浴汤不热了,许澄宁整个人也像刚从墨池出来处处泛黑,待擦干净了,又变成近乎透明的苍白。
不过她脸上的淤色,已经显而易见地淡了一大半,变成了浅浅的紫红。
“第一次拔毒最多也最容易,同时失血也大,补血的汤灌进去,让她快点恢复气力。”
第二次拔毒在所有人的提心吊胆中到来。这一次,许澄宁更加疼痛难忍,甚至口中溢出了痛苦的呻吟。
她没有出黑汗,韩清悦亲眼看见她鼻子和脖颈处的紫红色凝聚成一条颜色极深的细线,像肌肤底下一条虫子在钻动,越过脖子,穿过肩膀。然后在手臂上一点一点地往下爬,每爬一步,都会引起一阵抽动,纤细的五指被带起来,痉挛一样地抽动。
在韩清悦紧张的目光中,虫子终于走到中指指尖,一滴一滴地渗出黑血。
许澄宁整个人也如虚脱一样,汗水打湿头发,头歪到一边,胸口起伏有些快。
第443章 不可食言
这一次效果虽不比上一次明显,但也能看出淤色又淡了许多,脸色只剩下极淡的印子,像轻轻扫上去的胭脂,苍白的芙蓉面上添了一抹艳色。
昏迷之人无法言语,但只看她像过了一遍水的湿发,还有时不时冒出来的青筋,便知她遭了极大的罪。
这还是第二遍,第三遍该有多疼?
秦弗心疼地将她搂在怀中,隐隐觉得她比前两天更清瘦了,肩膀单薄得能摸到纤细的骨头,身子软绵绵轻飘飘的,喂食也喂不进去了。
“能不能缓几日再拔最后一次?”
钟白仞摇头:“当然不能,错过了这回,等毒深入骨髓,想拔也拔不出来了。现在不拔她也不会死,但会疾病缠身,短寿。”
这两个字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秦弗心里:“不行!”
“当然不行!”谢允伯心疼得要命,“钟神医,请你一定治好我女儿,大恩大德,我们谢家一定会永世难忘!”
谢容钰也道:“请神医妙手回春。”
钟白仞听着顺耳,谢家父子嘴就是比殿下甜,还知道管他叫神医,这不比府里那群混蛋幕僚一口一个老头强?
“尽力,尽力!”
其实钟白仞也很诧异,这小丫头瘦瘦小小。哪怕昏睡中忍耐力也很顽强,不输男子,看来也是不想死的吧。
他看了一眼秦弗,见他郑重其事地说许澄宁由他照顾,晚上他要留在这里。
谢允伯不乐意了。
“你当她爹和她哥是死的吗?”
秦弗不慌不忙看了一眼钟白仞,钟白仞被这个眼神刺了一下。顿时看戏心情全无,咂咂嘴,不大情愿地说道:“患者也是有感知的,越重要、感情越深的人陪在身边,能好得更快。”
“为什么?”“因为有爱。”
说完,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允伯像被烫到,龇牙咧嘴的,想反驳却反驳不了。
宁儿还没回谢家,还不知道亲爹爹和亲哥哥的好,跟秦弗虽然也是聚少离多,但两人有了早半年的情分,怎么着都更亲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