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把匣子妥善地与其他要带走的东西放到一起,这时,门外传来声音:“殿下,陆钦锋求见。”
“进。”
陆钦锋进来后,门又合上。
他走到秦弗跟前道:“殿下让卑职查的玉雕,卑职已经查清了,果然是端王所为。”
他说的,是上回许澄宁从街上买到的模仿秦弗手作的玉雕,陆钦锋身在巡城卫所,街市情况摸得清,也不会打草惊蛇,秦弗便令他去查了。
“他手下有一秘密作坊,规模不大,里面供养一个工匠,擅长模仿手工。”
“孤知道了,辛苦。”
秦弗说着话,手不自觉地在小匣子上轻轻摩挲。
本以为已经回禀完,不料陆钦锋又玩味一笑,神秘兮兮凑过来。
“前几日,我以抓飞贼为名,夜探端王府,殿下猜猜,我撞破了什么秘辛?”
秦弗脸上并无好奇之色,但仍示意陆钦锋说下去。
“是您的堂兄,端王世子,”陆钦锋露出坏笑,“跟内侍搞在了一起,他,断袖了!”
秦弗眉头一皱,陆钦锋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端王端王妃还有世子妃,都还蒙在鼓里,两人就在书房苟且,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他笑着摇头,眼底盛满嘲讽,“堂堂皇孙落得如此下场,他已经彻底废了!”
秦弗心一跳,脱口而出:“怎么说?”
“殿下没听过前朝秘辛吗?前朝有个年轻的皇帝便染了龙阳之好,男子交媾有害阴阳之理,容易生疾。那皇帝便得了不干不净的病,整个后宫都传遍了。不但后妃全部害病死光,连生下的孩子也全带了病,早早夭亡。最终帝早亡,无子嗣可以立储,白白便宜了皇室旁支。身为皇子龙孙,却克制不住自己变成断袖,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后面陆钦锋在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秦弗也不知道,浑浑噩噩在书房里呆坐许久,等到日薄西山,满屋黯淡,他才恍然惊醒。
他松开了手里的紫檀木匣子。
“来人。”
他沙哑道,一字一字艰难地吐出口。
“许澄宁那儿,不必叫了,孤自己去。”
第255章 割舍
暮色沉下来,把澄黄的夕阳压扁,满城昏昏。
数十骑从寿王府出来,不紧不慢地在街道上驰行。
秦弗一身玄色劲装,袖口束扎在护腕里,腰间一条宽而厚的鞶带,马上挂着长剑,黑衣黑马行于最前,穿过热闹街市,背影显得有些沉默且寂寥。
在十字交叉的路口,他格外敏感地向右首望去,便见天边压成一线的夕阳中,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立在那儿,人来人往仿佛都淡去消散,天地间只剩下她。
她穿着宽大的淡青色圆领袍,正垂手在捣鼓件什么东西,他能想象到她垂首时。圆圆的头顶,圆圆的发髻,还有脸上挂着的小奶膘,神情认真又专注,一不小心跟她眼神对上,她的眼睛会晶亮晶亮地看人,讨喜得让人想把她按在怀里揉搓一顿。
她身边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伸手去助她摆弄,她抬头跟对方说了几句话,然后一高一矮两人相携走入尽头的暮色。
以往看到李少威出现在她身边,他都饱含愠怒,满身火热,而这一刻,他却觉身体里已冻成了一块冰,一片冰刀过来,一刀一刀地,将他的心凌迟成碎片,他甚至感觉不到初冬将至时刮在身上每一寸皮肤的寒冷。
临出府前,寿王叫他过去一趟,对他说:“此行一去便是数月,记住尽量在万寿节前赶回,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做准备。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到了那日为父亲自向你皇祖父请求赐婚,就谢家大小姐可好?”
而他只是僵冷地、麻木地,说了一句:“但凭父王做主。”不带任何感情。
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子弟,他也可以像李少威一样,不计男女地与许澄宁走到一起,不惧世俗,轰轰烈烈。
但他不是。
他身上牵系着千千万万条跟随他出生入死的性命,他不能任性地把一个不该留的人留在自己身边,除了得到一时欢愉,对谁都不好。
他肩头沉重,而她注定前途璀璨,在生命与未来跟前,爱情是那么虚无缥缈,毒药一样,诱人但更害人。
“殿下,怎么不走了?”
单右见他勒住缰绳,顺着他的目光疑惑望过去,也看见了许澄宁,顿时噢了一声。
“殿下,我们还是把许澄宁带上吧,他惯会惹事得罪人,我们不在,就怕他日子不好过啊。”
“不用。”
府里他已经专门为她留了人,还去信托了几位寿王党位高权重的官员照顾,她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