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到沈祁望着自己的眼神,他一瞬间从那双狭长的凤眼中读出了某种从未见过的情感。
就好像是想要把一个人,牢牢罩在自己身边,不愿意任何风险踏入一步的眼神。
保护他,同时也占有他。
华玉章 说得吃醋,是在吃他的醋。
李眠枫摇摇头,想要甩掉这个荒谬的想法。得了吧,沈祁为什么要来吃他的醋,二十三岁了还像个刚破壳的雏鸟似的逮着谁就把谁当妈吗?
再说沈祁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师父。
他希望沈祁能过开口,哼一声也罢,反驳两句华玉章 也罢,再不济就是别过头去不理人,这事儿也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可是沈祁偏就这么怔怔地,怔怔地,一直看着他。
直到风过银铃轻响,是玉生烟推着苏文瑶到了。
*
自从苏泽死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
苏小姐面容憔悴,虽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难掩眼中的疲惫与恍惚。她穿一件天青色的短袄,配了条织金的深蓝色下裙,青蓝色的衣服配上她发青的脸色,整个人隐约透着一股幽怨的味道。
沈祁忍不住来回打量她,倒不是要对苏文瑶和她父亲截然相反地配色偏好有什么微词。他注意到是,这不是刚死了爹该有的穿着,苏文瑶没有为苏泽戴孝。
推着苏文瑶的玉生烟忽然问:“怎么,可是觉得文瑶穿得有哪里不妥吗?”
“……没有。”沈祁把视线移开,却在和玉生烟眼睛交错的一刹那看出了她眼中的挑衅,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猜测。
这身衣服根本是玉生烟找给苏文瑶换上的,不让她为苏泽戴孝,是为了能在他俩人面前讨巧,还是……
“既然沈少侠有急事要离开苏府,不如速速把话讲明,莫误了赶路的时辰。”苏文瑶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
玉生烟冲她笑笑,讨好般缄默了起来。沈祁却觉得,这二人真正的主心骨是玉生烟才对。
一旦想起这张并不很年轻的脸背后藏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他至今还是觉得十分别扭。
华玉章 率先说到:“我欠了李庄主的人情,愿同你们结伴同行,路上若是有什么事情,这点医术还能帮得上忙。”
李眠枫知道她说得其实是醉春光的事情,虽然觉得多一个人说不定就多一些麻烦,但终究顾忌着这毒他自己搞不定,没提出什么异议。
沈祁却根本不知道中间还发生过什么,冷不丁听说华玉章 还欠过李眠枫人情,很疑惑地看向李眠枫。
你短短三天就几个钟头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抽空给华玉章 送了个人情?
李眠枫急忙搪塞道:“陈年往事,都是陈年往事了。”
沈祁立马垂低眉眼,似乎在为没能够参与李眠枫的“陈年”感到十二分的遗憾。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难哄了
“至于烟儿……”华玉章 试探着看向玉生烟,原来这位做母亲的,竟然还未曾问过女儿未来的去向,未能向她发出同行的邀请。
或许是早就想到会被拒绝,才会迟迟不敢开口。
“我要同文瑶一起留在此地。”玉生烟毫不犹豫地答道。
她垂下头,将手搭在苏文瑶的手臂上,轻轻地,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胳膊,直到握住她搭在膝盖上的手,在她手背上用一根手指圈圈画画。
李眠枫忽然从她二人的亲昵举动中读出了一丝与众不同。
寻常女子之间,也似这般相处吗?
第30章 多歧路 “我们走吧。”
响晴的天,正午的太阳烤得大地冒烟,落叶城外僻静的小路上,唯有一辆马车驶过,马蹄声孤孤单单地在戈壁滩上震响。
或许是马也嫌弃路面发烫,马车走得不算太快,但因为道路崎岖不平,车厢晃动得还是很厉害。
车厢里的妇人第三次感受到驾车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撇了一眼旁边的山崖,感觉很没有安全感。沈少侠,你知道非礼勿视吗?”
“知道。”驾车人这会儿倒是头也不回。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是一介女流。”
“知道。”沈祁的语气好像在说我当然没有以为你是个男的。
华玉章 忍无可忍,很想问问这个一脸纯良的木头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一声娇呵:“那你就不要一直回头看了!”
“我并非是在看你。”沈祁再度转过脸来,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
噢,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看我,华玉章 扫了扫坐在自己身边的李眠枫。
可我又不能不让你看李眠枫,我只是想让你看路。
“咳咳,”窝在一旁的李眠枫没等说话,先咳嗽两声,靠在车厢里咬牙忍痛,一副连眼皮都懒怠睁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