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也经常笑,在他母亲还活着的时候。
那并非是因为童年时光愉快,只是卢十二很早就意识到母亲似乎需要他这么做罢了。
如何能活得好,便如何活着——魏景明和他分明是一样的人。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要去拯救那个小小的自己。
只是代价太大,辜冰阳什么时候追来似乎已经不太重要,他觉得身体开始变轻,越来越冷,疼痛却逐渐消失。
或许我马上就要死了,卢十二在心里说。
“那是关公吗?”他眼前模糊一片,担心自己看错。
“是,”魏景明不知对方为何突然将话题转移到此处,心下只觉不祥,却仍答道:“是关公 月老和送子观音。”
“哈,”卢十二干笑一声,心道果然胡闹,又说:“那便拜一拜吧。”
“嗯?”魏景明抱住他颤抖的身体。
“拜一拜吧,我们结拜的时候,不是没拜过关公吗。”
魏景明愣住了。
片刻之后,他含泪扶起卢十二,对方软绵绵靠在他的身上,似乎连眼睛也闭上了。
魏景明艰难开口:“我与卢十二自此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他讲到那个字,咽哽着说不下去,大滴泪水砸在膝上。
“行了……”卢十二气若游丝,“这样就行了,你也……别陪我一起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眼前骤然变黑,世界全然安静下来,魏景明的呼喊似乎越来越远,那条通向外界的通道缓缓关闭。
他的头垂下来,软倒在地上。
倒也算成了一拜。
第110章 赌 他大概是赌对了
魏景明见他脑袋垂下去,肝胆俱裂,一口鲜血呛咳出来顾不得擦去,将卢十二抱在怀里。
尚不等他喊,月老像后头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谁!”他大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挡在卢十二身前。
只听塑像后头有人骂了一声,魏景明隐约觉出有些熟悉,还在警惕,又听那人说:“你再推,我要踢你了。”
“前辈,”另一个更熟悉的声音说,“你别说话。”
被呛声的陈思十分不爽地将脑袋从月老后面探出来,立刻惊讶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魏景明见到他与身后紧跟着的沈祁,浑身软倒在地:“救救十二哥!”
沈祁往地上看一眼他人事不知的族弟,心里咯噔一声。
*
李眠枫和左大娘大眼对小眼瞪到自己累了,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怎么跟他走到一块儿的?”
此事于他颇为重要,经过方才那一番,他已经看出辜冰阳和她的关系并非十分稳固。这毒是左大娘所制,倘若能成功策反对方,他方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否则,辜冰阳不会叫他死,但他也不愿意就这么活着。
左大娘似乎并不排斥和他说话,用词之暧昧,倒真让李眠枫看到一线生机:“各取所需罢了,李庄主不是早看破了吗?”
“大娘要什么,不妨说来听听,兴许李某也给得起呢?”李眠枫道。
左大娘摇摇头:“你纵使有那个本事,也没那份儿心,辜掌门与我倒是能想到一处去。”
李眠枫了然:“大娘也要为自己谋一份权力。”
“李庄主莫笑我是个俗人,人一旦有了牵挂,总免不了要为他打算。”
这话倒没错,李眠枫想,也不知道沈祁到哪儿去了。
他失血其实很多,思绪纷乱,一恍惚便神游太虚,模模糊糊地不知道又飘到了哪里,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华玉章 来。
左大娘似乎在找华玉章 ,却不知所为何事。
“和我师兄那样的人合作,大娘看看我,难道不怕吗?”
左大娘看他眼神乱飘,在心里暗道一声辜冰阳下手未免太狠,也知李眠枫所言不错,嘴上只道:“我对他不像李庄主,没有真心实意,倒不至于如此境地。”
“是了,”李眠枫说,“但他舍不得杀我,却未必舍不得杀你。”
“此言差矣,”左大娘又给他喂了两口水,倒真觉得辜冰阳弄得过了,“只要他不想你死,我还死不了的。”
李眠枫体内疼痛又起,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汗水,脸上仍然很从容:“大娘就那么笃定这世上只有你一人能解此毒?”
左大娘摇摇头,淡淡道:“我倒是真希望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
她言语中难掩惆怅寂寞不似作假,李眠枫心中一动,鬼使神差接口道:“给我看病的大夫姓华。”
左大娘猛然回头,用力钳住他的肩膀。
“你再说一次。”
李眠枫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恍惚中透露真相。然而话已出口,如离弦之箭,他索性一赌到底:“给我看病的大夫,姓华。”